勸君惜取少年時 (第三章) 作者：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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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君惜取少年時】
作者：三天
2023-8-8發表於第一會所
第三章
大學生活正式拉開了。
但對大一新生來說，大一往往又要被三件事所分割，學習，社團活動，還有個人的時間消遣。但當前兩者趨於無限大的時候，最後一件事就趨於無限小。 楊明皓眼中的紀穎渝，就是這樣。
受到高考成績刺激的她，一來到學校就考慮了雙學位的問題，走了申請後開始選修法律系的課程。作為皇牌專業的金融系本來學習壓力就重，而法律系的課程也是難上加難，一下子就讓曾經在高中時學習上遊刃有餘的紀穎渝開始有點吃不消了。
但同時，源於好學生的一種本能，讓她還是忍不住加入了學生會，希望也能借著這個機會鍛鍊一下自己的能力。
但就像紀穎渝每次在ＱＱ上朝著楊明皓抱怨時所提到的那樣，哪怕作為幹事里因為容貌出眾而受到了不少優待的她，也依然對學生會裡師兄師姐對師弟師妹的壓榨憤憤不平。
紀穎渝就被委派過一個很離譜的任務，為了即將到來的校園活動，人肉去給各個學院的老師、輔導員和學生幹部送邀請帖。明明是一件發個信息就能解決的問題，卻偏偏在校園這種地方，為了營造一種模仿社會的官僚體系，給那些年紀輕輕就冠以「幹部」頭銜的師兄師姐虛假的階級優越感，就得讓新生們以一種最低效、辛苦的方式去完成。
聽說紀穎渝在炎炎烈日下，跑遍了學校每一個學院的辦公區甚至宿舍區，去給老師和學生幹部送邀請帖，中間還被不少師兄騷擾、糾纏和強行索要聯繫方式後，楊明皓內心生出一陣心疼和無力感。
無力的是，作為同屆的新生，他手中的「權力」遠遠沒有達到呵護和保護少女的程度。眼見著紀穎渝這樣被師兄師姐們呼來喚去，他也只能在線上安慰幾句，而沒辦法同樣以一個新生的身份，給出更多的幫助。
似乎也能感受到楊明皓同樣處在這種憤憤不平和無奈中，紀穎渝總會在一頓抱怨後，也自我紓解一下，然後反過來安慰楊明皓
「沒事，等我們也成為師兄師姐後，一起去扭轉這種不正之風」
看到有幾分正義感又善良的紀穎渝，楊明皓其實是另一種念頭：一將功成萬骨枯，這樣心軟且總為別人著想的紀穎渝，註定就坐不到那個可以改變風氣的位置，而能心狠手辣坐到那個位置的人，則永遠不會犧牲自己的利益去嘗試改變什麼。
這個就是大學教會他的第一課。
但比起這個，楊明皓更加糾結的是，因為紀穎渝過於忙碌，上次同鄉會聚餐後，整整兩個多月過去了，都到了下半學期了，兩個人都再也沒有線下見過面。 線上的溝通始終是縹緲而沒有實感的，楊明皓也很擔心，可能某天再見到紀穎渝的時候，她身邊已經挽著一個高大的男生。而這樣的事情，紀穎渝並沒有什麼必要在ＱＱ上提前給自己交代。所以還是見一面，旁敲側擊了解下她的感情狀況，會比較安全。
但楊明皓始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和藉口，每次聊天都是紀穎渝在抱怨忙瘋了，今天又要趕什麼策劃，明天還要趕什麼活動，周末要去圖書館補什麼作業……
這種氣氛之下，楊明皓再提出說看個電影吃個飯，都顯得有點不合時宜不夠體諒，雖然他相信，從來不太會拒絕別人的紀穎渝，哪怕忙到沒有睡覺的時間，但一旦自己提了要吃飯，大機率還是會接受邀約。
但在楊明皓的內心裡，他並不想勉強紀穎渝去接受這樣的邀約。
就像所有感動過自己的男生一樣，楊明皓內心的想法是，只要紀穎渝好就行，自己的感受並不是第一位的，她的才是。
但沒想到，一個人送來了意外的助攻。
有一天夜晚，紀穎渝再一次不斷抱怨「忙死了」之後，忽然想起了什麼，發來了一句
「體委，周六你有空嗎」
「嗯？」
「程亦舒來看我了，周末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啊……好！當然可以！我也好久沒見她了」
其實最後半句是楊明皓勉強加上的，他對要見程亦舒本身沒有什麼興趣，但為了遮掩自己的興奮，此刻只能裝出一種和老同學久別重逢的激動。
楊明皓也是來了這邊後，才從日常和紀穎渝的聊天中得知，程亦舒高考也考砸了。但與其說是考砸，更像是滑坡。程亦舒原本成績比楊明皓還要好上不少，但因為高三和一個體育生談上了戀愛，心思慢慢偏移，模擬考成績一次比一次低，最後高考出分比楊明皓還要低不少。所以高考志願從就業角度出發，報了省會城市的一座師範大學。
所以雖然閨蜜不在一所學校，但也算在同一座城市，來探望下聚會下合情合理。而楊明皓自然是作為在這座城市的高中同學也蹭了這個光，順其自然的加入組成了三人局。
等到了見面那天，楊明皓在校門口遇見了兩個都算得上許久未見的少女，和程亦舒是高考後就再也沒見過，和紀穎渝則是上次同鄉會聚餐後，也有兩個多月沒見面了。
最先讓楊明皓感到驚訝的是程亦舒的變化。雖然程亦舒在高中時就已經有幾分會打扮了，但現在的她看起來明顯還更要成熟許多，穿著白色的Ｔ恤但在腰間打了個結，露出了纖細的腰身，淺藍色的牛仔闊腿褲採用翻邊穿搭的方式，襯著一對很潮的白鞋，頭上也戴著一頂棒球帽。
他腦海里立刻冒出了兩個形容詞，「嘻哈」和「辣」
而她旁邊站著的紀穎渝，卻看起來依然是那樣的清湯掛麵，但楊明皓也發現，紀穎渝比起上次見面，還是略顯精緻了幾分，一個是頭髮束起馬尾後，兩側留下的鬢角和前額的劉海，恰好能襯托出她那清秀的瓜子臉。另一個是紀穎渝也把原本那種學生氣的寬鬆Ｔ恤，換成了略微緊窄修身的，使得她往日總是遮掩著的上半身的曲線開始得以微微顯露，也增添了幾分少女氣息。
程亦舒和楊明皓的關係素來不咸不淡，因此見到後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就當是打招呼了。反而是兩個多月沒見的紀穎渝明顯要更開心一些，朝著他的方向舉起雪白的手臂在半空中用力揮了揮。
楊明皓原本還有點覺得三人行多了個電燈泡，但他很快就意識到，其實在他和紀穎渝的線下接觸還沒到足夠熟悉的時候，這反而是一個不錯的組合。 因為程亦舒本來就是外向的性格，在內斂的紀穎渝和木訥的楊明皓之間構築了一道重要的橋樑，使得原本比較寡言少語的兩個人都被順利帶動起來，積極參與到了聊天中來。
楊明皓甚至發現了紀穎渝活潑的一面，在自己的閨蜜面前，她似乎放下了所有的形象包袱和人設負擔，開始抱怨、吐槽和講起學校的八卦來更是有幾分停不下來，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女生，而不是一個高高在上走清冷路線的系花女神。
這種轉變反而讓楊明皓覺得可愛，也從內心為紀穎渝能找到一個這樣釋放壓力的機會而感到高興。
從聊天中得知，程亦舒已經和高中時的體育生男友分手了，又和一個學校旁邊酒吧里的吉他手走到了一起。
「什麼？？？」
紀穎渝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了，忍不住發出了驚奇的質問聲，而楊明皓雖然沒有吭聲，但內心也是暗暗驚奇了一番。
但程亦舒卻一臉不在乎的樣子，似乎覺得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還忍不住朝著面前的兩個人吐槽了一句
「也就你們兩個初戀都還沒有的人，才把戀愛當做什麼寶貝似的，都大學生了，換個男友還大驚小怪的」
楊明皓和紀穎渝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又都不好意思的同時朝兩邊移開，仿佛被程亦舒說中了心事般的尷尬。只有紀穎渝用手背後輕輕推了推程亦舒的肩膀，以示不滿。
下半程的八卦，也因此轉到了對程亦舒新戀情的好奇。聽說程亦舒的吉他手男友是酒吧里的少女殺手後，紀穎渝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擔憂的問了句
「你……不怕他是玩玩而已嗎」
「不怕呀，因為我也是玩玩而已」程亦舒滿不在乎的樣子，但似乎又想起什麼，笑著說
「我吃不了虧，他很厲害的，懂得可多了」
然後她湊到了紀穎渝的耳邊，用手擋著和紀穎渝耳語了幾句。楊明皓看到紀穎渝的臉和耳朵都紅了起來，又舉起手，用力地拍打了幾下程亦舒，逗得程亦舒躲來躲去。三個人就這樣打打鬧鬧，沿著學校逛了一大圈。
走到圖書館的時候，程亦舒聽著紀穎渝各種介紹這間學校的圖書館藏書的豐富，借書設備的自動化，嘆了口氣
「我就知道，你肯定把大部分時間都耗在這了，浪費了豐富的大學生活」 三個人在學校逛了一圈後，快到中午時間，一起在學校旁邊找了家小餐館，坐下來吃午飯。飯快吃完的時候，紀穎渝又接到了學生會師姐的電話，匆匆走出去接電話去了。飯桌上只留下了楊明皓和程亦舒兩個人。楊明皓還在琢磨著要找個什麼話題來稍微拉近下和女神閨蜜的距離時，沒想到程亦舒先開口打破了僵局 「你是喜歡小渝的吧」
「啊？什，什麼？？」楊明皓被這個單刀直入的問題驚得筷子都掉地上了 「啊什麼，你都這麼明顯了，難道還指望別人眼瞎看不出來」
「呃，呃，我我我……」楊明皓沒想過會被問這個問題，一下子卡住了，不知道要說什麼
「真實不懂你們這些男生，喜歡小渝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怎麼個個都要裝得這麼神神秘秘的，女生又不瞎」
「個，個個？有，有，有誰？」
「不記得了，小渝和我提了好幾個，什麼班導，什麼社團師兄，什麼班長，亂七八糟的一大堆，一個比一個能裝，我聽著都替她覺得噁心」
「那……那穎渝她，她，她談了嗎？」楊明皓聽說這麼多競爭者，一下子想起這個最關鍵的問題，會不會已經有人得手了。
「當然沒有，你看不出來嗎，她滿腦子就想著考試考研啥的，凈活在高考的陰影里了」
「那……那……她知道我喜……喜歡她嗎？」楊明皓忽然又想到個關鍵問題，指了指自己
程亦舒看著楊明皓，眉心眼睛鼻子都快要皺在一起了，忍不住音調提高了起來
「你覺得她比我笨嗎？？我都看出來了，她天天對著你，怎麼會看不出！」 「我們沒有天天對著……」楊明皓辯解道，同時周圍看了眼，生怕紀穎渝已經回來了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哎，你這個樣子，不適合她的」看到楊明皓緊張觀察周圍的樣子，程亦舒鼻子裡透出不屑的哼聲
「真的嗎……」聽到來自女神閨蜜的這決絕的宣判，楊明皓的心一沉，情緒一下子就掉下來了，整個人感覺身體一癱軟，仿佛就要融入這個卡座里了 「小渝性格本來就被動，你再看你，這膽小的樣子，還指望你來推動關係呢」程亦舒牽了牽嘴角，繼續一副鄙視的表情
「確實……我確實……哎」楊明皓頭垂了下來，感覺程亦舒仿佛就是紀穎渝的代言人，她都這麼說了，自己機會應該也很渺茫了。
「不過，我也搞不懂，她為啥老是提你」看到楊明皓被自己兩句話就搞蔫了，程亦舒似乎找到某種捉弄人的快感，又給判了死刑的楊明皓一點希望，就像揪著提線木偶一樣，用一句話又把楊明皓的頭扯了起來。
「是……是嗎？」
「不懂，不說大學裡，就高中班裡，我都覺得你是最普通的，不知道為啥她老提你」
「那，那，那，我還有希望嗎？」楊明皓從程亦舒的話里，似乎捕捉到一絲對自己有利的光線，讓他重拾了希望。沒想到提到這個問句，程亦舒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一個大男人，自己不去爭取，來婆婆媽媽問我，問我我能代替她答應你嗎？要是我能，我肯定第一時間拒絕你，然後去找個大帥哥，我家小渝什麼條件你不知道嗎」
楊明皓剛剛燃起的希望，又被程亦舒一通噼里啪啦的數落給澆滅了。看到楊明皓的頭又慢慢低下去，程亦舒再次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
「我是你的話，就努力爭取下，女生的情感不是一條線的，是波浪型的，忽高忽低，你多創造點機會，在她對你高的時候，抓住機會，說不定就成了」 楊明皓再次充滿希望的抬起頭，想要再討教的時候，卻看到程亦舒給他打了個眼色，他朝後一看，紀穎渝正掛上手機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這個時候，程亦舒再次壓低聲音朝著他說道
「千萬別拖，大學很精彩，再拖拖你就沒機會了」
等紀穎渝走到桌前後，程亦舒開心的舉起帳單，朝著紀穎渝揮了揮
「小渝小渝，剛剛我幫了體委一個忙，他說這頓他請」
楊明皓聽到後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朝著揮舞帳單的少女投去了一個感激的眼神。
楊明皓原本還在琢磨著程亦舒的話，想著下一次什麼時候再把紀穎渝約出來，見上一面，沒想到第二次見面的機會很快就來了，雖然這次機會不是楊明皓主動創造的。
這一年楊明皓和紀穎渝所在的大學是校慶年，各個社團都握有一筆不小的預算來搞校慶慶祝活動，學生會更是其中之首。所以學生會很快就組織了一場各院系的校慶文藝晚會，由各院系分別報送一個節目，參加匯演和進行評獎。 材料學院是個小院，碰到這種大型活動都得全員上陣，楊明皓就被迫在學院的歌曲- 舞蹈- 武術串燒中參與到武術的表演環節，抽空排練。
因為晚會是學生會組辦，紀穎渝又是其中最關鍵的策劃組的主力，這件事也算是兩個人難得的交集，紀穎渝又是少不了在ＱＱ上一頓吐槽，抱怨組織晚會的疲憊和占用了她太多的學習時間，以及抱怨這個過程只指揮不幹活的師兄師姐。 而楊明皓能做的，就像在扮演紀穎渝的心靈垃圾桶一樣，承受著這些負能量的傾瀉，也感受著這個人前恬靜溫婉的少女，在私底下那充滿正義感且偶有忿忿不平小脾氣的活潑真實一面。這非但沒有讓楊明皓減少對紀穎渝的喜歡，反而因為這些真實的一面，愈加讓他覺得紀穎渝是一個有性格有實感的大學少女，而不是一個僅僅維持著文靜優等生人設的校花女神。
楊明皓其實發自內心的想借這次晚會的機會和紀穎渝見一面，但伴隨著紀穎渝愈加頻繁的提到晚會策劃和組織的複雜和繁忙，他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想著現在確實不是一個提見面的最佳時點。
但他還是努力站在參與者的角度，給紀穎渝提了很多流程和節目設置上的優化建議，在紀穎渝趕作業時間不夠的夜晚，也幫著紀穎渝一起改晚會的詳細策劃方案，被紀穎渝笑稱是「場外副導演」。
「等晚會結束了，我要請副導演吃個飯，答謝一下」
晚會的前夜，方案定稿發出去後，紀穎渝給楊明皓髮來了這條信息。看到這句後，疲憊的楊明皓忽然覺得全身被注入了力量，第二天的武術表演感覺能打死一隻老虎了。想到第二天就是晚會，他忽然想到不用等那麼久
「或者，明天，我們要不見一面？」
這個問題發出去後，他在位置上坐了整整半個小時，卻發現紀穎渝再也沒有回消息。剛剛感覺自己還能打死一隻老虎的他，感覺內心的老虎再次活了過來，把如同木頭般的他撲倒在了硬硬的水泥地上，讓他恨不得蜷縮起來。
直到宿舍熄燈斷電，紀穎渝頭像變灰，都再也沒有消息回復。
「可以呀」
「對不起，這幾天太累了，我昨晚把方案發出去後就趴桌子睡著了，沒看到消息」
「我晚會時間可能都得盯著，等晚會結束了，我們在舞台幕後左邊的化妝間見吧」
「我可有太多話想和你吐槽了」
第二天起床的楊明皓，接連收到了四條消息，這四條消息，將昨夜還在黑暗中的他，再次照亮了一整天，直到夜幕降臨，晚會開始。
從一進到會場開始，楊明皓的眼神就在台前的位置檢索了起來，可惜的是，雖然看到很多穿著學生會Ｔ恤的工作人員，卻唯獨沒有他魂牽夢縈的紀穎渝。他又想起紀穎渝說過，雖然她是策劃組的核心人員之一，但在現場她還是選了幕後的流程調度崗，這樣能低調一些，確實也是符合她性格的選擇。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台前的人群一陣騷動，因為隨著一個設備進出幕布被卡住，一個少女從幕布後沖了出來，幫忙推起了設備。
楊明皓很快意識到人群騷動的原因……因為紀穎渝穿了一件，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百褶短裙。說是短裙，其實整體還是比較大方得體的長度，裙擺在膝蓋上幾公分，只露出半截大腿。
但奈何紀穎渝的身材比例絕佳，一米六七的身高，加上天生的冷白皮，竟襯得一雙美腿纖長幼滑，白得發光。懂得欣賞的男人知道，極品的長腿，除了長度以外，合襯的小腿比例，筆直的腿型，幼滑的膚質，雪白的膚色，飽滿卻沒有肌肉線條的柔美曲線，缺一不可。而紀穎渝的這雙長腿，除了肉感上稍顯欠缺，其他都完全滿足，可謂是「漫畫腿」
而這樣的長腿，從台下往台上看去，更是被因短裙裙擺的晃動，而若隱若現的大腿根部雪白飽滿的肌膚，帶來更強烈刺激的視覺效果，所以難怪台下的人一陣騷動。
紀穎渝似乎也被這陣騷動所驚嚇到，趕緊看了看自己下半身的穿著，然後紅著臉很不習慣地趕緊一閃身，將下半身隱藏到了幕布後，只留上半身在幕布半遮擋下，繼續往裡面拉著設備，就在她快要整個人都收入到幕布後時，她朝場內快速掃了一眼，和楊明皓的眼神對上了，但下一秒，紀穎渝就整個人進到了幕布以內。
但過了一分鐘，楊明皓感覺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掏出來一看，是紀穎渝的消息
「哎……今晚這套衣服讓我很不習慣」
「師姐說，今晚禮儀隊有兩個人請假，需要我替補上，所以必須穿這條裙子」 「感覺大家都在看著我」
楊明皓感覺紀穎渝似乎是在和自己解釋什麼，他原本想發一條「其實你穿這條裙子挺好看的」，但後面想了下，這樣的自己和下面那些起鬨的男生有啥區別……顯得過於輕浮了。於是寫好的信息又刪掉，改成了
「學委加油，今晚晚會一定會很精彩的」
手機又震了一下，楊明皓看到紀穎渝發來了一個可愛的微笑臉表情。 楊明皓這句話雖然是祝願，但也是事實。晚會確實比想像中順利，原先紀穎渝擔心的幾個點，包括轉場時設備是否來得及推進退出，燈光和老師上台講話的配合，有線話筒和無線話筒的相互干擾等等，都在他們兩個人在ＱＱ上互相討論、設想的預設方案里被有效的想到了解決方案，在現場的應用中也被證實有效，使得場面極其流暢。
但身在幕後的紀穎渝還是極其緊張，時不時發來信息問觀眾席上的楊明皓，場面如何，流程如何，有沒有紕漏。
當中間楊明皓髮信息提到說舞台角落有個話筒支架沒被完全挪走，還能被觀眾看到後，過了十幾秒，他就看到一截雪白的小臂從側面幕布後伸出，一把將支架揪住，扯回了幕後。
幾秒後，他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謝謝體委提醒」
材料系的節目是壓軸出場，就在表演的時候，楊明皓從台上看到，一直呆在幕後的紀穎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偷偷溜到了台前的角落。似乎擔心被師兄師姐發現，她把自己藏在了陰影中，但楊明皓看到她舉起了手機，還朝自己比了個贊。 一股暖流湧上了他的心頭，他感覺自己仿佛又能打死一隻老虎了，擊出去的拳都像自帶拳風，連旁邊一起表演的同學都詫異於自己的小夥伴像睡了幾節課後突然甦醒的生猛。
表演結束後，一回到後台拿起手機，不出他所料的，是紀穎渝的三條消息 「體委剛剛的表演很精彩！」
「下面都是鼓掌和喝彩」
「我給你拍了張照，但是有點糊，回頭用電腦發給你」
楊明皓心裡暖暖的，感覺這幾個月沒有白練。坐回位置後沒過多久，紀穎渝就發來信息，告訴他從後台偷偷看到的評委評分和名次，等於提前透了結果。楊明皓把這個信息告知了在現場的輔導員和班長，這種「內幕消息」往往意味著你在某個組織里有熟人，是一種很大的加分項，楊明皓也在心底感激著紀穎渝的這份貼心關照。
等台上主持人宣讀完結果後，便是進入到頒獎環節。楊明皓所在的學院雖然節目創意上不錯，但還是只拿了第二名，輸給了財大氣粗的經管學院，據聞對方是花了大價錢找了外部老師來編舞，服裝和道具也都是精緻打造，加上經管是大院，帥哥美女按比例看也能挑出來更多，贏得其他學院心服口服。
代表經管學院領獎的老師和學生代表上場後，伴隨著場內經管學院學生的歡呼聲，夾雜著幾聲口哨聲，楊明皓再次看到了那個，讓他惦記了一整晚的身影。 紀穎渝的這身打扮，對他來說簡直可以用眼前一亮來形容。平時素顏朝天的少女，今天化了一層很淡的淡妝，頭髮也被專門的打理過，透出了幾分精緻，但也遮掩不住她天生的那種帶著書卷氣的乾淨氣質。
紀穎渝穿著一件白色絲質襯衫，領口用黑色絲帶綁了個小禮結，下半身是一件百褶裙，由於襯衫的下擺束在了裙腰裡，凸顯了紀穎渝那完美的腰身比。這件禮儀隊的標配百褶裙似乎也是經過了學校多年來各路色狼的檢閱和改進，收窄的腰身設計以及向下一段平裁到臀部位置才散開的皺褶，使得纖腰翹臀的少女曲線更加畢露無疑。
雖然在楊明皓內心裡，紀穎渝是那樣的神聖不可褻瀆，但此時此刻的他內心還是有種發自雄性本能的心跳加速，百褶裙加白襯衫的搭配，確實是最凸顯少女身材曲線殺傷力，紀穎渝平時的那種青澀的書卷氣，總是穿著寬鬆的Ｔ恤，讓人總會誤以為她是白幼瘦的身材，可是被這樣的襯衫和裙子一勾勒，楊明皓才發現紀穎渝的身材比自己想像中要更好，肉都長在了該長的地方，而且是恰到好處的分量，沒有那種過度豐腴的誇張，就是一種和紀穎渝如同鄰家少女般清爽氣質搭配的，剛剛好的比例，剛剛好的完美。
同樣的美感，不僅被楊明皓所發自內心的欣賞到，同樣也被場內的其他雄性動物給捕捉到，歡呼聲中明顯多了幾聲口哨。更多前排的男生則是選擇舉起手機，用模糊的像素也要記錄下台上這個頒獎禮儀女生那純白的倩影。而被雄性激素激發了占有欲的楊明皓，甚至感覺連前排的老師和評委都在盯著自己心愛的女神交頭接耳評頭論足。
所幸的是，頒獎過程也很快結束。就像所有校園晚會的結局一樣，當主持人還在念著告別的辭職時，退場儀式早已提前幾步開啟。班長和負責晚會節目的學院同學，站在位置上大聲嚷著等下的慶功宴要在哪開，楊明皓卻無暇顧及這些安排，而是逆著從前往後退場的人流，努力往台前擠。
他要去赴和女神的化妝間之約，尤其經過今晚的頒獎典禮後，他內心再次冒出了一種強烈的焦慮，他感覺到暴露在全校聚光燈下的紀穎渝，似乎離他的距離再次被拉遠了。被更多人注視到的女神，也讓他內心冒出了一種強烈的不安。 但很快，他的不安就被證實了。
他看到紀穎渝被穿著學生會Ｔ恤的人拉到了台前，不過她已經換掉了原本的襯衫，也換回了一件學生會的白Ｔ恤。台上站滿了的都是穿著同樣Ｔ恤的工作人員，大家似乎早已站好了隊，都在等著紀穎渝的到來，要拍大合照。
伴隨著紀穎渝站進了隊伍中，大家給她讓出了一個最中心的位置。
不知道有哪個好事者帶頭大吼了一聲
「今天晚會好不好」
「好！」台上的人齊聲喊道
「我們要感謝誰」
「策劃組！！」
「今晚誰最美」
「紀穎渝」「紀女神」兩個稱呼都被歡呼了起來
「明年誰來當總導演」
「紀女神！！！」
伴隨著一陣陣的歡呼聲、口哨聲、掌聲和「茄子」聲中，台上的一群人擺出各種姿勢，和台下的相機咔嚓咔嚓的快門聲交織在一起。
楊明皓一直站在台下的暗處，看著紀穎渝因為這次成功的晚會，成了眾星捧月的中心。不斷有不同的工作人員走來和她一起合照，火爆程度甚至連今晚最受歡迎的獨唱表演的男歌手，還有贊助商，都紛紛上台拉著她一起合影。
看著少女就這樣在聚光燈下的中心，被所有人包圍著，不時和周圍的小夥伴握手鞠躬感謝或者擊掌，臉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這是楊明皓許久都沒見過的，紀穎渝如此開心的笑容。
楊明皓忽然意識到，雖然紀穎渝老是在嘮叨這些學生會工作是多麼的艱難、麻煩和占用時間，但其實她還是享受這種做成一件事後，在聚光燈下被這麼多人所認可、稱讚的成就感。他想起高中時，每次宣讀成績，第一名的紀穎渝雖然表情上波瀾不驚，但內心肯定還是享受這種被所有人寵著和捧著的感受，所以才會在名次下滑後，有那麼大的反應。
一個優等生無論過去多久，都是無法忍受真正的平凡，而是依然想辦法去證明自己的能力。
這個夜晚，紀穎渝身上那層因為高考失利帶來的陰霾和抑鬱似乎消退了一些，找回了一點她從前引以為傲的得心應手的感覺。
但站在台下陰影處的楊明皓，看著台上璀璨閃耀的紀穎渝，內心那顆敏感而自卑的心，再次猛地向著下方砸著，讓他的心一點點朝下墜，入學這幾個月感覺似乎快能被自己所抓住的希望，又開始一點點變得遙遠了。
就在此刻，紀穎渝似乎在四處眺望，終於她的目光努力越過包圍著她包的人群，看到了站在台下陰影的楊明皓，她朝著繼續向她包圍而來的人做出雙手合十抱歉的姿勢，然後穿過人群，一路朝著楊明皓的方向快步走了過來。
還沒等楊明皓反應過來，步伐輕快的少女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體委同學，你怎麼站在這裡，你也是大功臣，上來一起合照呀」
「不，不，不了……你們都是學生會的……我……不太合適」楊明皓看到台上都是服裝一致，彼此熟稔的一批人，感覺自己在裡面顯得尤其的突兀和不協調，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
「沒事的……也不都是學生會的，而且這次策劃方案你也有份，上來一起合照吧，我介紹你給他們認識」
但楊明皓還在瘋狂的擺手，拒絕了這個邀請。紀穎渝轉頭看了看台上，似乎也感受到這狂熱的氛圍對不是社牛的楊明皓來說確實有點尷尬，她轉過頭看向楊明皓
「那……體委你等下要去參加你們學院的慶功宴嗎」
「呃，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你假如不去的話，等我一下？我再去和他們拍完幾張大合照，我們就去散個步？」
「好，好！！我等你」
得到了楊明皓肯定的回答，紀穎渝笑了笑，做了個ＯＫ的手勢，然後就轉身往台上去。
台上的合照走向了尾聲，楊明皓髮現和紀穎渝合照的人已經開始大部分轉為向她索要聯繫方式的。和紀穎渝相熟多年的他，看出來了紀穎渝臉上透出的幾分尷尬，這種尷尬其實背後就是不情願，但如同她多年來的性格一樣，在這樣的場合下，她並不懂拒絕別人，只能有求必應。
在這個等待的過程里，楊明皓連續委婉拒掉了幾個喊他去參加學院慶功晚宴的電話，就這樣耐心的等著紀穎渝的收尾結束。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兩個月前一起吃過飯的同鄉會會長李景洲，楊明皓才想起，李景洲曾經也是校學生會的一個小頭目，在這種講究階級、輩分、頭銜、傳承有序的學生組織里，這種已經退任的大師兄，有著和在職時同樣甚至更高的地位，使得周圍走來走去的師弟師妹也朝著李景洲頷首點頭，喊著師兄好。
而在李景洲的邊上，站著一個穿得有幾分正式戴著眼鏡的男人。男人看上去年齡似乎在三十多，開始有點輕微的禿頂現象，身材保持得也不太好，但是無論從穿著還是說話的動作預期，渾身上下還是努力塑造出一種成功人士的跡象。 楊明皓這才想起，剛剛晚會開始前，介紹了前面第一排里，除了老師和評委，還有就是贊助了今天晚會的校友和企業代表。這個戴著眼鏡的男人，似乎就是某個參與贊助今天晚會的金融機構派出的校友代表，叫謝文峰。
他看到李景洲將這個男人帶到了紀穎渝面前，向紀穎渝做起了介紹，李景洲的表情和語氣，和自己上次在同鄉會見到的時候已有幾分不同，沒有了上次那種作為大師兄的大氣沉穩，反而顯出了幾分低眉順眼的諂媚感。在李景洲的介紹下，紀穎渝臉上也透出了幾分驚訝的表情，雙手有點緊張的搭在疊在身前，而謝文峰依然是那副成功人士的微笑，耐心的等待著李景洲介紹完他的履歷後，才朝著紀穎渝的方向伸出一邊手，紀穎渝也有點惶恐的伸出手和他握了握。然後謝文峰才從胸口的口袋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紀穎渝，紀穎渝也再次惶恐又有點迷茫的雙手接過名片。
幾個人離楊明皓還有一點距離，他只能隱約聽到「師兄」「實習」「隨時」「幫忙」這些零零碎碎的關鍵詞。
李景洲和謝文峰聊完這些後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喊來了一個學生會看起來像是小頭目的男生，耳語了幾句，就聽到那個男生在場內大喊。
「大家加快收拾，今晚學生會的前任大師兄，謝師兄請大家慶功宴！」 聽到要吃慶功宴，紀穎渝好像忽然想起什麼，朝著李景洲快速擺了擺手，有點糾結的說了什麼，李景洲微微一笑，似乎沒把這些理由聽進去，但他從紀穎渝閃躲的眼神中似乎猜到了什麼，然後眼光朝場內掃視了過來，一眼就看見了站在了台下的楊明皓。
李景洲嘴角揚了起來，露出了那種熟悉的笑容，然後拍了拍紀穎渝的肩膀，指了指楊明皓的位置，似乎表示自己看懂了什麼，然後和紀穎渝說了幾句什麼，再次指了指楊明皓這邊，紀穎渝有幾分難為情，但還是在李景洲略帶師兄威嚴的表情下點了點頭，然後慢慢朝著楊明皓的方向走了過來，楊明皓心中感覺到一陣不妙
紀穎渝走到了楊明皓面前，她似乎掙扎了一下，然後才帶著極其抱歉的表情，仰頭輕聲說道
「體委，對不起……剛剛李師兄說，學生會今晚必須搞慶功宴，我必須去，不然是不給師兄師姐面子。我說我約了你了，他說那喊你也一起來」
聽到這個，楊明皓心中一沉，再次看向台上打鬧成一團的穿著同樣Ｔ恤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出現會帶來何種尷尬，更何況他一向畏懼陌生社交，即使去了，也只能在角落干坐，眼睜睜看著紀穎渝被這些興高采烈的人群所包圍，而性格體貼和同理心強的紀穎渝又一定會顧及自己的感受，而不得不想辦法抽身來照顧自己，而沒辦法慶祝得盡興，自己反而成了她的累贅。
想到這裡，楊明皓雖然心中長嘆了一口氣，但還是用力抑制住內心的失落和難受，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說
「沒關係，你去吧，今晚是值得慶功的，你是今晚的大功臣，你一定要去的……要去……」
說完這個，楊明皓趕緊擺擺手，然後就轉身往外走，他怕再多一秒，自己所努力裝出來的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就要堅持不住了，一陣失落的感覺正在拽住他的內心，狠狠地往下扯著……
但下一秒，他感覺手腕一陣溫潤的冰涼，低頭一看，一隻白皙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他詫異的轉過頭，發現紀穎渝的臉上露出了一種深深自責的表情，眉頭緊皺，咬緊了下嘴唇，似乎又掙扎了兩秒，她再次低聲說道
「等我一個小時可以嗎，我只去那裡坐一下就出來，我們在體育場入口見？」 楊明皓聽到這句後，眼裡再次泛出了光芒，猛的點了幾下頭
「好，那我們體育場見」
「好，你等我電話」
楊明皓幾乎是哼著歌，騎著車，一路回到宿舍的。
他的快樂源於好幾個方面，一是因為他感覺到了紀穎渝對自己的重視，主動發起了邀約，二是這一整晚心情跌宕起伏，現在終於要大團圓結局了，三是，他不得不幻想紀穎渝選擇了體育場這個地點的原因，因為這個是著名的深夜戀愛聖地，那些一男一女距離靠近走在塑膠跑道上的，一圈一圈的，慢慢手就牽上了，雖然是夜跑鍛鍊學生最大的敵人，但也塑造了無數愛情佳話。
楊明皓甚至內心湧起了一個衝動
假如今晚氣氛到位，乾脆就在今晚表白好了！
想到這裡，他看向自己身上因為表演換上的奇怪武術服，又朝著桌面的方向看了眼那個簡易的翻轉鏡，自己亂蓬蓬的頭髮。
下一秒，他整個人脫光衝進了浴室，等不及浴室的水流變暖，楊明皓直接在打開的冷水底下，不顧著已經略帶寒意的天氣和刺骨的水溫，搓洗起頭髮和身上的汗水。平日因為懶得買新而捨不得擠的洗髮水和沐浴露此刻也不要錢一般，被他擠滿手上搓滿全身，恨不得把每層皮都搓個四五遍。
洗完澡出來，原本都是自然風乾的他，直接拿起了舍友的電吹風，嘗試在已經短得不能再短的頭髮上吹出一個所謂的造型，雖然吹了幾分鐘後還是宣告失敗。 洗漱乾淨後，楊明皓換上了一件乾淨的衣服，還特地前後上下嗅了嗅確保沒有異味，只有洗完澡淡淡的香氣，又看向了一個已脫單舍友的廉價香水。 男生宿舍沒有私人物品，都是共享商品，楊明皓糾結了兩秒噴香水會不會顯得太刻意，但還是忍不住拿起來噴了自己一下。然後才心滿意足的坐到了床上，開始幻想起了等下的深夜散步。但沒想幾秒，他又摸到了下巴的鬍子，忍不住又起來把鬍子颳了一遍，才再次躺下。
自從考慮到今晚是個表白的契機之後，他的心就開始砰砰砰的猛烈跳動了起來。不斷在思考各種各樣的可能性。
在他的這個年代，大學裡，表白最正式的，還是在女生宿舍樓下擺一圈花瓣或者蠟燭，單膝下跪。而紀穎渝這種系花級的人物，更是配得起這樣的隆重而正式的儀式待遇。
可是另一方面，楊明皓也很清楚，紀穎渝那低調、內斂的性格，肯定是排斥這樣的公眾表白的，說不定還會躲在宿舍不出來，運氣不好的話，還能碰上她見義勇為的舍友給蠟燭愛心圈來一盆從天而降的冷水。
所以楊明皓糾結起，如何才能既能保持儀式感，但又不過於張揚的方法，甚至考慮要不要現場就衝出去學校外面還未關門的花店，趕緊買一束鮮花。 一邊思考著，他一邊看向自己的手機，１０點４５分，已經離紀穎渝和自己道別去參加慶功宴，過去了４５分鐘了。按照紀穎渝的說法，應該１個小時左右就會給自己電話了。
他在內心輕哼起了小調，開始進入倒數模式。
１５分鐘……１０分鐘……８分鐘……５分鐘……
一直到時間走到了１１點整，楊明皓屏住了呼吸，但整點這一分鐘很快結束了，紀穎渝的電話依然沒有來。
他才想起，紀穎渝說的好像是一個小時左右，是個約數，估計會前後波動個１０分鐘。
他又開始進入耐心的等待模式，中間嘗試拿起一本小說想翻一下，打發下時間，卻發現翻了好幾頁，也沒看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已經有吃完慶功宴的舍友陸續回來了，看到換上新衣服噴著香水坐在床上的楊明皓，大家都開始打趣他，問楊哥今晚是不是還有什麼秘密約會，今晚要拿下哪個女生。
楊明皓笑而不語，坐在床上甩著腿，耐心等待著信息的到來。
１１點１０分，手機終於震動起來了。他拿起手機一看，卻發現只是兩條來自紀穎渝的道歉信息
「體委，對不起……大家還在吃喝，而且還有師兄師姐給我們敬酒，我暫時溜不開」
「你再等我一下，我找個機會就溜走」
楊明皓嘆了口氣，有點焦慮的看向時間，女生宿舍的門禁是１２點，雖然１２點後也能進宿舍，但需要登記，紀穎渝這樣的乖乖女，就像灰姑娘一樣，從來不會錯過這個時間點。這也意味著留給兩個人逛操場散步的時間不多了。但他還是克制住想提醒紀穎渝時間的衝動，只回了一條
「不急，我等你」
發完這條信息後，原本興致沖沖的楊明皓，開始慢慢蔫了下來，也顧不得好不容易吹出一點點造型的頭髮，整個人躺在了床上。舉起手機看起了存在裡面的小說。
宿舍其他人也生出了疑惑，但男生之間的默契讓他們知道，此刻不吭聲不詢問是最好的。
１１點３０分，紀穎渝依然沒有發來下一條消息，楊明皓已經沒有再糾結表白的事情了，他知道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夠完成一場轟轟烈烈的表白了。他的內心開始轉為思考，紀穎渝要如何趕得上門禁呢，今晚兩個人還有沒有機會簡單見一面呢，哪怕就是見一面也好……
１１點４５分，依然沒有收到紀穎渝的消息，楊明皓開始焦躁的下床走動了起來。原本夜晚這個時候應該很喧鬧的宿舍，大家看到楊明皓來回踱步，都不好意思吭聲，沉默的玩著各自的手機或者看著書，宿舍只有楊明皓的球鞋來回挪動的聲音。
１２點，宿舍熄燈了。
１２點２０分，楊明皓終於等來了紀穎渝的下一條消息。
「體委，對不」
似乎是發了一半被打斷了，又過了幾分鐘，楊明皓才收到下一條消息 「體委，對不起，今晚是我爽約了，真的很對不起。慶功還沒結束，你要不先睡吧」
收到這條信息後，楊明皓忍了一晚的一聲嘆氣，終於忍不住嘆了出來。長長的一口嘆氣里，包含了今晚所有的期待和失落。黑暗中，他坐回到自己的床上，整個人靠後躺下。他還是回了條
「沒事，我還沒睡，假如你喝多了，隨時喊我，我去接你」
但他仍然不願意脫掉自己已經穿好的球鞋，似乎在祈求著某種奇蹟的發生，也許在慶功宴上不得不沾點酒精的紀穎渝，會發信息尋求他的接送幫助，那就還有機會，在這個夜晚，和紀穎渝再見上一面，哪怕只是短短的一面，他都滿足了。 他也不知道為何如此執著於今晚要見少女一面，也許這是長久以來所積蓄的感情和情緒，也有可能是因為今天的紀穎渝，從內到外都散發出一種許久未見的光芒，也許是內心有種聲音告訴他，今天是最好的表白契機……
１２點５０分，仍然沒有紀穎渝的消息。
今晚的宿舍特別安靜，每日的宿舍睡前夜談並沒有開始，尤其是經過這樣一個晚會，原本有那麼多在舞台上的校園女神可以作為睡前聊資的夜晚。但舍友們都感受到，楊明皓今晚肯定在糾結著某件很重要的約會，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看著楊明皓的表情從輕快、期待一點點變得焦慮，最後變成失落，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吭聲，要麼在床上玩手機，要麼拉著枕頭沉沉睡去，不敢去打破這片安靜和沉默。
１點１５分，周圍已經有鼾聲響起。已經脫了鞋躺在床上玩著手機的楊明皓，開始從失落、難受轉為了另外一種情緒。他想起晚會結束時，那些落在了紀穎渝身上的眼神，尤其不管是李景洲師兄，還是那個看起來有點讓人不喜歡的收拾得很精緻的謝師兄。再加上他很清楚紀穎渝的酒量，萬一今晚這些人都在灌紀穎渝的酒，會不會也藉機揩她的油。
他忍不住拿起手機，但又放下了，又舉起，但又想不到怎麼開口，又放了下來。
１點２０分，他終於忍不住還是拿起手機，給紀穎渝發了一條
「學委，你回到宿舍了嗎」
１點４０分，仍然沒有收到任何回信。時間再次開始違背相對論，變得緩慢了起來，每一秒在楊明皓這裡都是一種煎熬。不回信息的所有恐怖的可能性，都在他腦海里交織成一幅幅折磨他的畫面，讓他從床上坐了下來，一邊等待著手機的震動，一邊呆呆看向宿舍門外的陽台的月光。
２點整，依然沒有回信，楊明皓感覺到周圍所有的舍友都已經熟睡了，他從床上滑了下來，穿上鞋子，走到了陽台，看著外面的月光，鼓起勇氣了撥通了紀穎渝的電話。
響了３０秒，沒有人接，自動掛斷。
楊明皓焦急的在陽台上踱步起來，他安慰自己，也有可能紀穎渝已經回到宿舍睡著了，所以沒看到信息也接不到電話。但很快他又想，在這個手機有輻射的謠言盛行的年代，誰睡覺會不關機，既然還能撥通，就意味著紀穎渝還沒睡，也還沒回到宿舍！
但很快他又安慰起自己，也許是紀穎渝喝多了，到了宿舍倒頭就睡，自己這樣子瘋狂給她打電話，反而顯得自己緊張得很可笑，像個小丑一樣……
２點４５分，紀穎渝依然沒有回消息，楊明皓已經踱步完爬上床，但又滿心焦慮睡不著下來床，踱步了一陣又上床，來回了好幾下了。他開始設想要不要嘗試給紀穎渝身邊的其他人打電話，但他很絕望的發現，他竟然沒有紀穎渝任何一個大學朋友的電話，沒有她學生會好友的，也沒有她舍友的，使得自己根本無從下手，不知道要去聯繫誰。
３點整，楊明皓握著手機的手都已經開始顫抖起來，他發現甚至自己的腳也在不斷的抖，這是一種極端緊張的表現，他終於忍不住再次撥通電話，他想著，假如這次再沒人接，就再也不打了，不然等第二天，紀穎渝起床看到那麼多來自自己的未接來電，肯定會覺得自己大驚小怪，自己也再端不住這個名為朋友實為暗戀的假象了。
但撥過去的電話依然沒人接。
３點１５分，楊明皓推翻了自己１５分鐘前的決定，再次撥通了紀穎渝的電話。
所幸的是，這次電話終於被接通了。
電話接通的一剎那，楊明皓的內心終於鬆了口氣，感覺一塊大石終於掉了下來，但很快，嘈雜的背景音又讓石頭被吊了起來，懸在了半空。
「喂……喂？」
他嘗試裝作用不那麼緊張的語氣，甚至有點像剛睡醒的樣子，去發出喂的聲音，而掩蓋住內心的焦慮和緊張。
兩秒鐘後，他才終於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熟悉的，但有幾分迷糊的聲音，仿佛喉嚨剛被什麼堵塞過一樣的帶著點厚重的鼻音
「體委，我……」
這時候背景音里傳來很大的一聲
「誰在接電話，說好的，接電話要罰一次大冒險，或者脫掉一件衣服的啊」 聽到這一句發出來後，再次傳來一陣碰撞聲，似乎手機發生了某種爭奪，電話再次被掛掉了。
可是就這短短的兩句話，已經足夠讓楊明皓全身血管都要炸裂，什麼大冒險，什麼脫衣服，紀穎渝現在在幹嘛？她是不是被脅迫了？
他顫抖著拿起手機，按了一個１，又按了一個１，然後他深呼吸一口氣，沒有再按下最後一個數字，而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知道自己現在沒有任何信息，也不知道電話里發生的事情到底是打鬧，還是真實的某種逾越尺度的遊戲，但從紀穎渝還能接電話來說，情況似乎又沒到那麼嚴重。但假如他真的報警了，而那邊只是在打鬧，那場面真的就無可挽回了，按紀穎渝的性格，丟了這次臉，可能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自己了。
可是剛剛那兩句話仿佛就像腦海里兩根一接觸就短路燃燒的電線一樣，不斷在他腦海里摩擦，激起各種讓他血液逆流爆炸的想像，讓他根本沒辦法冷靜下來，他的雙手抓住了陽台的欄杆，覺得身體里的那股焦慮、不安和難受，就要讓整個人都炸裂了。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再次震動起來，他慌忙從口袋掏出手機，差點手滑把手機從陽台上甩了出去。是紀穎渝的消息
「我沒事，我們在玩遊戲」
全身沸騰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注入了一針鎮定劑，楊明皓終於稍微冷靜了下來，慢慢平復了自己的呼吸，嘗試找回理智後，再認真又看了一遍信息。但當他再看向這條消息的時候，過少的信息量又讓他始終不放心，有沒有一種可能，這條消息其實不是紀穎渝發的……
他放棄了上床睡覺的想法，拉開了宿舍門，穿過了外面的過道，走到樓梯間然後在樓梯上坐了下來。開放式的樓梯里，能透過樓梯間的空隙看到晚上的月亮，清冷皎潔的月光，讓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個同樣潔白無瑕的少女。
過去幾個小時像一場夢境一樣，起起伏伏，高高低低，讓他的心情經歷了一遍又一遍的過山車，但此時此刻，他對接下來要做的也無能為力，只是覺得坐在宿舍外的樓梯上能讓他稍微冷靜一些，摒除了舍友呼聲的干擾，而且這裡讓他有種感覺，就是和外面的世界更接近，只要紀穎渝一條信息，他就能更快的殺到她面前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在楊明皓都快感覺自己要靠著樓梯扶手睡著的時候，手機再次震動了一下，他整個人一下子彈跳了起來，掏出了手機
「體委，你睡了嗎」
楊明皓髮了幾秒呆，剛要回復，下一條信息又進來了
「假如你還沒睡的話，你能來接下我嗎？」
「對不起，麻煩到你了，我喝得有點多了，我自己有點回不了宿舍」 接下來，是紀穎渝發過來的一個小區名字，楊明皓看了眼，在這個導航還沒普及的年代，幸好，只是學校旁邊的一個新住宅小區，離墮落街很近，過去不遠，就二十分鐘。楊明皓回了句
「等我，我１０分鐘到」
然後就開始奪命狂奔，２０分鐘是走路的路程，但對楊明皓來說，他此時都恨不得跑得飛起來，１０分鐘都嫌慢了。
等他在出校門時做完登記，一路快跑到紀穎渝給的小區樓棟樓下時，遠遠地，他再次看到了，那個今晚這幾個小時里，快要把他折騰出心臟病的白色倩影。 紀穎渝依然穿著和他在舞台前分別時的那套白色學生會Ｔ恤，以及一件禮儀隊的百褶裙。她坐在了小區花園邊上的一張長椅上，一邊手按在了短裙上，另一邊手則倚在長椅扶手，扶著額頭。暈乎乎的她，等楊明皓走到了面前，才意識到來了人，慢慢抬起頭。
楊明皓看著仰起頭的少女，所幸少女看起來只是有點飲酒過度，額前幾縷髮絲略顯凌亂，眼神也有幾分失焦和迷離，兩頰漫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但整個人上下看起來是和剛剛分別是差異不大，而且在見到楊明皓後，那原本有點迷散的顏射似乎慢慢找回了焦點
「體委……」紀穎渝帶著有點重的鼻音，輕聲說道
「能扶我下麼……對不起……我有點……有點」
楊明皓趕緊伸出手，紀穎渝挽住了他的手，慢慢從長椅上站了起來，一個輕微的趔趄，她整個人朝著楊明皓的一邊壓了上去，變成雙手挽住了楊明皓的手臂。 多年後，當楊明皓第一次看見「初戀綜合症」的說法，說第一次和初戀走在一起，連牽手都會有生理反應的時候，他就想起那個夜晚，當紀穎渝整個人靠在他手臂上時，那一刻那種來自於胸罩堅硬但形狀明顯的反饋觸感，一下子讓他身體瞬間僵硬起來。
「體委……我們……走吧」
紀穎渝並沒有察覺到楊明皓身體的變化，或者說此刻她只剩腦海還殘存著一點清醒的理智，但已沒辦法控制身體的感應，因此已經將運動中樞的控制權，交給了身邊的楊明皓
「對不起……對不起這麼晚……還要麻煩你……」
「我給舍友……也發了消息……但她們……都睡了」
「真的很……感謝你……」
「我都怕……要在這裡……坐一整晚……」
聽著耳邊少女的低語，手臂是少女隔著一層布料但形狀飽滿的觸感，楊明皓感覺身體的僵硬程度正伴隨著血液全部湧上那個敏感的位置，讓他只能聽進去紀穎渝一半的話，但他還是用盡力氣嘗試想問，紀穎渝剛剛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喝這麼多，而紀穎渝似乎努力在用殘存的神智在努力拚湊著這些碎片化的信息，但也沒辦法連貫地給到楊明皓足夠完整的表述
「他們……喝酒……敬酒……喝很多……」
「說……說……說去李師兄家……玩……玩……玩遊戲」
「國王……真心話……大冒險……懲罰……國王……」
「玩……休息……好累……」
「說……在這裡……過夜……」
「接到……電話……我醒……醒了……」
「我下來……找你……」
「帶我……回……回宿……宿舍」
原本二十來分鐘的路程，楊明皓因為要努力攙扶著腳步有點搖晃的紀穎渝，而不得不走幾步就停一下，糾正下方向，走了快半個小時，終於才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
紀穎渝也在離女生宿舍還有幾米遠的地方，主動拉了拉楊明皓的手臂，示意要停下來了。一路的涼風還是起到了一點醒酒的作用，當楊明皓再看向紀穎渝的時候，少女的眼神已經恢復了幾分清澈，只是一整晚的酒精和熬夜的共同作用，讓她的臉色看起來有幾分蒼白和憔悴，幾個小時前站在台上還光芒四射的導演少女，此時此刻變回了一個普通的大學女生，那種需要被保護的脆弱感，讓楊明皓一下子想起了大半年前在高中的天台上，考試失利痛哭的紀穎渝，和現在一樣，讓他有一種想擁抱入懷的衝動。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楊明皓慢慢的靠近，靠近……
「啊嚏」
似乎嗅到了楊明皓身上的廉價香水味道，疊加了被一路的冷風吹，紀穎渝終於忍不住側身打了個噴嚏。在安靜的夜晚裡，這個聲音一下子驚動了在門口的宿管阿姨。
伴隨著阿姨房間的燈亮起，紀穎渝眼中閃過了幾絲驚慌，她慢慢繞半圓到背對著宿舍門，面朝著楊明皓的角度，然後微微頷首點頭
「謝謝……謝謝體委……送我回來」
她慌張的又轉頭看了眼，發現宿管阿姨已經打著哈欠拉開了宿管室的門，然後她又轉過頭看著楊明皓，咬了咬嘴唇，似乎有句話到了嘴邊
過了幾秒，那句話又被她咽了回去，她開口輕聲說道
「對不起……今晚……麻煩你了」
然後她再次微微彎了彎腰，低著頭，說
「你慢慢回去……注意安全……我……我先回宿舍了」
然後便轉身朝著女生宿舍的大門走去。
幾天後，楊明皓還在上著課，忽然感覺到手機一陣震動
他掏出來一看，是紀穎渝的消息
「我退出學生會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