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君惜取少年時 (第二章) 作者：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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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君惜取少年時】
作者：三天
2023-8-1發表於第一會所
第二章
楊明皓的高考查分，是通過電話完成的，他拿著筆，一項一項記下了自己每一科的分數和總分。短短几個數字，就是三年拼搏生涯的結果，也可能是決定一生命運的鑰匙。
高考往往只有失利，很少有黑馬。楊明皓屬於運氣相對好的那一類，這一年他擅長的科目題目出得更難，而不擅長的科目則相對簡單，使得最終他出來的總分，比最後一次模擬考的分數，還要高出十幾分。但也算是一個比較合理的幅度，算不上什麼黑馬或者爆冷。
高考前學校就發了往年各個大學的錄取分數線合集，楊明皓看了下自己的分數，和印象中的幾所接近的大學比較了一下，感覺本省的９８５還是有點機會的。 而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女神紀穎渝，必然是要去首都的。雖然愛情於人生中的意義很重要，但也不是全部，楊明皓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追隨去首都的，本省９８５無論從將來就業、便利性還是各個方面來說，都是他最佳選擇了。
所以此時此刻的心情，既算不上喜悅，也算不上憂傷，可能更多是一種釋懷，這個結果既回報了自己高中三年的學習付出，但也同時給自己和女神的未來划上了一個終結符。
出了成績後，班群又吵吵嚷嚷起來了，一部分考得還算理想的同學都報了自己的成績，不吭聲的大多數都是不太理想的。
楊明皓打開電腦後沒有玩遊戲，也不想在班群透露自己的成績，就這樣看著群聊發獃，看著每一個人對著分數後的喜怒哀樂和人生轉向。
忽然，他察覺到一個奇怪的現象。紀穎渝的頭像是在線的，但在班群里卻一聲不吭。他立刻猜到了兩種可能，一種是紀穎渝考出狀元層級的分數，在等著老師官宣喜報。而另一種則是……她的分數並不理想。
楊明皓點擊紀穎渝頭像打開了對話框。但想了想，又點了右上角的交叉關掉。不管是兩種可能里的哪一種，他都覺得自己去問並不合適，於是嘆了口氣，繼續看著班群的聊天。
可是沒過幾分鐘，ＱＱ傳來了熟悉的消息聲，他看到右下角，紀穎渝的頭像竟然閃動了起來，紀穎渝給他發消息了。
「體委同學，你一直沒有報分數，你分數還好嗎」
竟然被紀穎渝關心自己這種學渣的成績，楊明皓內心湧出了一陣狂喜，他努力壓抑住自己的開心，裝作很平淡的打上了自己的分數，然後加了一句「你呢」，就回了回去
「我考砸了」
下一秒，這四個字在螢幕上跳了出來，一下子驚住了楊明皓，紀穎渝，竟然，考砸了？
紀穎渝把自己的分數發了過來，楊明皓一看總分，比自己還領先了幾十分，他先是一陣羨慕，但很快他又想起紀穎渝過去模擬考的分數，一相比較，發現這個分數相對於紀穎渝來說，確實是考砸了。比導致她上次失蹤那次的模擬考成績還要低上十來分。
他一下子不知道要怎麼安慰電腦那端的少女，雖然他很清楚，紀穎渝應該不會和很多人討論這個考砸的成績，能和他討論，也是把他當做能交心的朋友了。但此時此刻，說什麼樣的安慰，都顯得過於不合時宜，安慰她還不錯，這種虛假的安慰顯得他很沒同理心，但假如認同了考砸這個事實，又會等於是在少女已經難受破碎的內心上又砸下去狠狠一錘。
兩個人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楊明皓敲出了一句
「學委不要難過，可以先研究下志願怎麼報」
他又想了想，壓抑不住內心那顆蠢蠢欲動的舔狗的心，又敲過去了一句 「不管分數怎麼樣，你在我心中永遠是第一名的學委同學」
又過了許久，螢幕上才彈出紀穎渝一句輕輕的
「嗯，謝謝體委同學」
楊明皓嘆了口氣，關上電腦，想起了那天傍晚在天台上啜泣的少女，也許此時此刻，也在痛哭之中吧。只是遙遠的他，隔著螢幕，卻再也無法伸出手，嘗試去擁抱和安慰她。
他想起自己看過的一本小說，九把刀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裡面同樣有一句「分數出來那晚，我卻聽見天使痛哭的聲音」，說的是男生在女神的激勵下考出了自己最好的成績，女神在聯考中卻意外表現失常，使得兩個人最終落在了不同的兩座城市，也間接影響了最終的結局。
希望這不是自己和紀穎渝的最終命運。
往後的日子裡，紀穎渝始終沒在班群里發過聲，和大家討論過什麼，大約是作為曾經班上第一的學霸，在考砸後通過沉默來保持最後的一絲尊嚴。
這也間接影響到了一個事情，就是楊明皓無法獲知紀穎渝的報志願情況。因為覺得紀穎渝的情緒始終處在低潮中，所以楊明皓也不敢直接問她這個問題，怕引起她情緒更大的崩潰。他甚至閃過幾絲擔憂，擔心紀穎渝會不會考慮復讀這條路，畢竟她曾經的成績，考個全國前四的大學是穩穩噹噹的，甚至衝擊下前二都有機會，如今可能也就在前十的學校里選，多少應該會有落差。
所以楊明皓一方面關心又好奇女神的選擇，但另一方面卻也保持沉默，等著紀穎渝哪天想主動說了，或者能從別人哪裡打聽到消息再說。
而他自己，雖然一度想過要不要做個大膽的決定，選個首都的學校，說不定以後還能和紀穎渝一座城市。但最後還是理智戰勝了戀愛腦的衝動，穩穩噹噹的把第一志願填了本省省會城市的９８５，但比對過去年分數線，他感覺上個冷門專業應該沒問題。假如不行的話，那就去第二志願的一所省內２１１，也算是自己正常發揮情況下可以上的學校，沒有什麼好遺憾的。
填好志願後，楊明皓終於鬆了口氣。看了下ＱＱ上頭像依舊昏暗的紀穎渝，內心又默默嘆了口氣。
無驚無險，楊明皓還是順利被第一志願錄取了，雖然是冷門的材料專業，但好歹也是一所原本在他意料之外的更好的學校，對他來說已經是高中三年努力最大的回饋。
錄取通知書可以選擇寄回學校還是家裡，楊明皓選擇了寄學校，也想借回去拿通知書的機會，和母校做高中生涯最後的告別。因此接到快遞電話的第二天，他就匆匆回了學校。
在領取通知書的辦公室前，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個穿著白Ｔ和牛仔褲的少女。
雖然在此之前，他只見過少女穿校服和白裙子的樣子，但此時此刻，只是一個背影，他還是立刻認出了這是他魂牽夢縈的紀穎渝。一種抑制不住的驚喜湧上他的心頭，原本以為去大學之前再也沒有機會能見到紀穎渝，但此時此刻卻能在學校重逢，真是意外之喜。
隨著紀穎渝在一張表格上籤下了什麼後，抱著一個包裹轉過了身，立刻看到了楊明皓。她先是一愣，但也很快露出了笑容，打了招呼，「好久不見，體委同學」
楊明皓也緊張得趕緊回了個招呼，他發現紀穎渝的面容比上次見她要憔悴了許多，甚至有幾分遮掩不住的抑鬱，但依然保持著一種素雅乾淨的氣質。他眼神忍不住下移，發現比校服要緊窄的白色Ｔ恤，被少女的胸口撐起了一道弧線……他趕緊將眼神又往上移，強忍住自己想盯著那道曲線的衝動。而朝著紀穎渝點了下頭後，撓著後腦勺也去簽領了自己的錄取通知書。
通知書拿到後，他轉過頭髮現紀穎渝還站在原地，等著自己。
「你……程亦舒沒陪你來嗎」，楊明皓略顯緊張的問道
「沒，她的通知書還沒到」，紀穎渝搖了搖頭
「你……你報了什麼學校呀」，楊明皓看著紀穎渝胸前抱著的錄取通知書文件包裹，終於忍不住問出了這個讓他糾結了半個月的問題
「當然是……和你一樣呀」紀穎渝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和……和我一樣？」楊明皓瞪大了眼睛
「對呀，我領的時候，就看到了你的錄取通知書在我的下面，發現我們報了一樣的學校」
楊明皓這才知道，比起自己能被９８５錄取，更大的驚喜是，紀穎渝也報了同一所學校！！這該是機率多小的事情。
楊明皓和紀穎渝一起沿著校園往外走，他才知道，紀穎渝也是權衡了許久，覺得假如報一線城市的那幾所知名大學，只能勉強夠得著非常冷門的專業，而選其他省份的大學，讓從小生活在父母寵愛和庇佑下的紀穎渝心裡也沒底。 考慮到所在的省份經濟並不差，省會的９８５也是全國前二十的綜合性大學，尤其皇牌的經管類專業排名更靠前，所以紀穎渝和父母商量許久後，決定還是報考本省９８５的皇牌專業，這樣未來既可以再考研考去一線城市知名大學的相同專業，抑或留在本省就業，離家人更近一些，都是不錯的選擇。
正是這個考量，使得兩個人竟然從高中校友，又有緣分延續成為了大學校友。 所以得知到未來四年還能和紀穎渝呆在同一所學校，楊明皓甚至覺得比查到高考成績的那天要更加激動萬分，人生中還有什麼比和女神去同一所大學，更能算作高中生涯的最完美句號。
看到楊明皓那完全壓抑不住的嘴角的弧線，紀穎渝也仿佛被感染了，臉上的抑鬱也少了幾分，開始一起暢談起對即將要去的Ｘ大學的想法和期待。走到校門口要分開的時候，她向楊明皓伸出了手，露出燦爛的微笑
「未來四年，希望體委同學不要嫌棄我，多多包涵」
暑假的後半段，基於要去同一所大學的藉口，楊明皓終於和紀穎渝不像從前那麼沉悶，可以在ＱＱ上多聊幾句，例如大學前的準備，入學後的一些計劃等等。 兩個人都被拉進了各自專業的新生群，偶爾也能互相吐槽下各自的見聞。紀穎渝感慨的是，身為女生一進群就被各種要求爆照，還有師兄紛紛添加自己，旁敲側擊想要照片了解下小師妹的樣子。
而楊明皓則感慨的是，來自於五湖四海的新生，從各個方面看都有著巨大的差異，自己身在其中開始泛出一種沒有見過世面的淡淡自卑。
這就是男生和女生間巨大的差異。一旦邁入青春的全盛時期，女生總是或多或少開始感受到性別的紅利，而其中只要外貌上能稍有勝出，紅利的槓桿更是不斷加大，以至於能夠讓一部分人被這種撲面而來的紅利所迷惑，短暫忘卻掉生活本身的種種壓力。
但楊明皓作為男生，則更加能體會到，一旦脫離父母的庇佑，從小城市走向大城市，對於一個男生而言是何種巨大的挑戰。
所幸的是，楊明皓感覺紀穎渝並沒有沉迷在這種紅利之中，當其他顏值優越的女生都在新生群里感受著來自同屆男生和師兄的殷勤和吹捧時，紀穎渝還能很平靜地和自己聊著大學的學習計劃，要不要選雙專業，要怎麼練好英語確保四六級，假如打算考研的話要從什麼時候開始做準備……
那個少女依然是如此的純粹，仿佛還像是高中生涯一樣，滿眼只有努力和要奔著去的目標，並沒有被花花世界所污染。
開學的日子很快到來。
楊明皓和紀穎渝因為是各自在家人護送下返校，所以約定到了學校後找機會再見面。楊明皓雖然也惦記著女神，但確實一入學有太多事情要做，從辦手續到搬入宿舍，置辦生活用品，和舍友先約飯熟悉，再到輔導員和師兄師姐組織的各種歡迎活動，很快就占滿了他入學的頭幾天時間。
而等這一切都忙完後，軍訓也開始了。也伴隨著在學校隨處可見的穿著訓練服的帶著幾分稚氣的面容，這屆新生才算真正進入到了整個校園的視野內。 就像每年都會重複一遍的帖子一樣，學校貼吧很快就有好事者發出了新一年一個經久不衰的熱門貼「大家覺得本屆大一新生的最美校花是誰」。
比起真正意義的客觀評判校花，不如說這更像是一場來自各個院系的比拼，以及對各種偷拍照片的像素考驗。貼吧上很快便雨後春筍般地冒出各種軍訓偷拍照，什麼「藝術系張雨綺」「中文系劉詩詩」「數學系楊冪」「法律系趙麗穎」……
這些成了男生宿舍每晚的必刷帖和睡前熱門話題：來自五湖四海的男生們，夜晚能夠把大家湊到一起拉近關係的話題，體育項目不一定是，遊戲也未必可以，但聊美女，就一定能達到這個效果。
又一個大家閒聊刷帖子的夜晚，有人聊著班上的女生怎麼打分，誰是班花，有人聊著今天遇到的其他院系的情況。生來不太愛講話的楊明皓，則一邊聽著，一邊也拿起手機，習慣性刷起了那個關於校花的帖子。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但終於發生後，還是一下子刺激到楊明皓的，就是很快他就發現一個回帖是「金融系陳都靈」，一張略顯模糊的綠色軍訓服側影，一副圓框眼鏡，冷如凝霜甚至略顯蒼白的膚色，那是他最熟悉的本體，是他夢裡常常會出現的那乾淨素雅的面容，是他念念不忘的紀穎渝。
他心裡微微一顫，趕緊點開照片下的回帖和評論，果然都是一片溢美之詞，什麼「初戀臉」「最愛的鄰家小妹」「頂級的小白花氣質」「男生最喜歡的類型」……甚至還有扒出紀穎渝的高中學校、籍貫、宿舍等各種信息的。
這個回帖也很快被他的舍友所捕捉到
「咦……你們看那個校花貼，７０樓新貼了個女生，看起來好清純啊……」 「我也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有點明星氣質啊這個」
「對吧，我覺得比前幾天那些靠化妝化出來的好看多了」
「咱們材料怎麼就沒有這麼好看的妹子，痛心疾首啊……」
「材料有女生就不錯了，你還求這個求那個的」
「等等，我看下這個女生是哪裡人……咦？皓哥，這女生是和你一所高中的啊」
宿舍里在玩手機的其他人聽到這個，都一下子精神起來，開始從蚊帳里探出頭，朝著楊明皓的方向投來了八卦的眼神，在黑暗中開始躁動起來。
「額……是……是我同班同學」
宿舍里一下子全部炸開鍋了，大家都沒想到平平無奇的宿舍里，竟然還有人能和熱門帖子裡的系花攀上關係。一下子各種打趣和問題接踵而來。
換做是其他場景下，能和明星系花攀上關係，身為男生的自己肯定多少會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炫耀一番，暗示下兩個人關係不一般。但在和紀穎渝相關的事情上，楊明皓卻沒有這樣的心思。在他心中，紀穎渝是一個秘密，也是一種信仰和寄託，他一點都不想讓這個名字落入到宿舍深夜略帶淫穢色彩的討論和玩笑中，也擔心自己亂說話會被添油加醋後傳到她耳里，
所以他搪塞了幾句，就只說了是同班同學，對方成績好性格好等等，讚美了一番，就趕緊讓這個話題往後走了。
所幸比起紀穎渝這種素雅小白花氣質的少女，這個階段宿舍夜談更愛聊的是那些從衣著到氣質都更大膽性感的女生，關於紀穎渝的討論很快就結束了，大家轉進入到了下一個熱帖中的系花。
只留下楊明皓在被窩裡，心臟一陣砰砰的跳動，有種說不出是緊張，還是焦慮的情緒。當他發現比起默默無聞的自己，紀穎渝已經走到了舞台的中央，暴露在了燈光下，讓他生出了一種莫名的自卑、憂慮和緊張，兩個人的距離似乎無形中被拉得越來越大了。
後面的日子裡，紀穎渝的帖子也被頂到了熱門回復之一，大大提高了她的名聲。以至於已經開始有單開的帖子，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在收集她的信息，問是否還單身，自己還有沒有機會。然後也有開玩笑的人在下面回覆說別想了，她男朋友是我之類的。
每次看到這些帖子，楊明皓都生氣又無奈，與其說生氣，不如說更像是一種自己的秘密領地被別人所發現，並且開始被侵入的焦躁和不安。
尤其從小城市來到大城市，見識到了更大的世界，但自己又還沒有足夠深的紮根，本身就疊加了一層自卑和不安。兩種情緒的共振，讓楊明皓這段時間的焦慮達到了一種極值，但始終是自己在內心天人交戰，每次打開和紀穎渝的對話框，想輸入點什麼，但最後又默默放下了。
然後內心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直到軍訓結束的第二天中午，伴隨著一陣手機的震動，他舉起手機後，仿佛中了大獎般的，看到了連著三條來自紀穎渝的信息
「軍訓真的好累」
「體委同學，你最近怎麼樣」
「今晚的同鄉會聚餐，你參加嗎」
原本還在躺著的楊明皓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顫抖著仿佛把簡單的三十多個字看了幾遍，確認不是在做夢，內心才開始驚喜地吶喊了起來。
比起從前收到紀穎渝消息的快樂，這次的快樂似乎尤其加倍，一個是兩個人自從進校後已經好幾天沒互相聯絡過了，二是今時不同往日，紀穎渝已經算是貼吧里的大紅人了，校花的有力競爭者，但在簡訊的言語中展現的似乎還是那個高中時平易近人的溫柔少女。
同鄉會？楊明皓這才憤憤想起，都進校兩周了，竟然沒有收到任何同鄉會的邀請。反而是紀穎渝，連聚餐都收到了，這簡直是離譜……他腦海里立刻腦補出一群虎視眈眈盯著紀穎渝的餓狼。
迅速回了紀穎渝幾句後，兩個人約定了晚上一起參加同鄉會的聚餐。 晚上七點整，校門外的墮落街。
楊明皓從下午五點開始就坐立不安，提前洗了個澡，把全身上下的汗都沖洗乾淨，甚至借了一個精緻舍友的洗面奶把自己的臉上也收拾了一下，頭髮也吹得乾爽精神，然後提前半個小時就到達了約定見面的地方，矗立在了墮落街和通往學校校門小路的轉口上，踱步來踱步去。
離約定時間還有５分鐘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熟悉的是，紀穎渝依然是那樣的清湯掛麵，不施粉黛，把長發束起了馬尾，但保留額前的劉海和鬢間的幾縷髮絲，穿著一件白色淡雅的Ｔ恤和淺色的長褲，一身鄰家少女的打扮，只是遮掩不住的是眉目間那種清秀恬靜的氣質。
伴隨著自己的目光的方向，同時也看了過來的紀穎渝，眼神中竟一下子透出了幾分光亮，快走了幾步，走到了他邊上，微微頷首點頭
「體委同學，好久不見」
楊明皓也是習慣性的撓了撓後腦勺，發現自己的心跳又開始不自然的加速，說話一下子又進入到磕磕巴巴的狀態
「好……好久不見」
楊明皓髮現，一陣子沒有線下見面後，紀穎渝似乎變得開朗了一些，高中時走在一起兩個人常常是一問一答。但這次一起走過去飯館的路上，紀穎渝明顯變得多話起來，聊起了自己分到的班級，聊起了看起來很厲害的輔導員，聊起了剛剛結束的軍訓……
楊明皓也發現，雖然聊了這麼多話題，但紀穎渝卻絕口不提自己成為了學校中最受關注的女生之一這件事，仿佛比起多姿多彩的校園生活而言，這個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兩個人一起走進了餐館的包廂，迅速瞄了眼裡面的布局後，紀穎渝拉了拉楊明後的衣袖，指了指一個角落圓桌的角落位置。楊明皓心領神會，知道這是紀穎渝的習慣，能低調則低調，能躲則躲，因此改變腳步方向，和紀穎渝一起坐到了這個隱蔽的角落座位上。
可是仿佛紀穎渝才是今晚的主角一般，自從兩個人坐定後，就不斷有人仿佛自來熟一般，走過來和紀穎渝打招呼，問「師妹你怎麼坐這裡，不坐到前面去」「你是Ｘ中的師妹嗎，你好我也是ＸＸ中ＸＸ屆的，我叫ＸＸ」「師妹你好，我是同鄉會的秘書長，我叫ＸＸ」「師妹你還記得我嗎，我是金融系的ＸＸ，之前軍訓的時候，去給你們班做分享的就是我」「師妹你要不要坐到前面的主位來」……
每次碰到這種打招呼，紀穎渝都很尷尬地微微頷首，喊聲師兄好，然後搓著手坐在位置上，時不時向楊明皓投來求助的目光。
楊明皓雖然別的不行，但假如此時此刻還不懂如何拯救自己女神的話，那就白活這麼多年了。所以碰到紀穎渝的求救信號後，他一般都會趕緊也湊過去，從身位上阻擋開紀穎渝和這些絡繹不絕來招呼的師兄，說著師兄你好，我叫ｘｘ，是ｘ中今年考上材料的……被楊明皓阻隔和打斷後，大多數師兄都會悻悻離去，但也阻擋不住有幾個強行厚著臉皮的越塔強殺，繞過楊明皓，來加紀穎渝的聯繫方式。不太懂拒絕別人的紀穎渝也只能被迫交出自己的聯繫方式。
雖然沒有百分百阻擋成功，但當他再次坐回位置上時，耳邊傳來一聲輕輕柔柔的
「謝謝體委同學」
這甜甜柔柔的道謝聲音，一下子讓楊明皓全身的血液都被點燃沸騰，此時此刻就是讓他再去單挑十個師兄他都要在所不辭了。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出自男性的本能，讓他察覺到一絲不安，看向了飯館門口。
一個看起來比自己要高大許多的，雖然外形不算特別出眾，但也有著一種成熟歷練氣質的男生走進了飯館，和其他一進飯館後的男生一樣，他的眼神也投向了自己這邊，但很明顯不是在看自己，而是看向自己身邊的少女。
男生快速走了過來，但沒有像其他男生那樣直接就湊到紀穎渝邊上，而是同時向他們兩個人都微微點頭。
「你們就是今年入學的師弟師妹吧，我是同鄉會的會長，金融系大四的李景洲」
說著還很自然的伸出一邊手，朝著楊明皓這邊，楊明皓愣了下，然後也趕緊伸出手，和師兄握了下。李景洲和楊明皓握過手後，並沒有同樣朝紀穎渝伸手，而是微微點頭一笑，說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紀穎渝師妹吧，多得你『賞臉』來參加迎新聚餐，同鄉會聚餐好久沒有這麼高的出席率了」
聽到這句，紀穎渝臉色有點微微發燙泛紅，只能很不自然的點了點頭然後低下了頭。
李景洲似乎並不在意紀穎渝的反應，而是繼續問道
「你們要不要坐到前面的主桌去？」
楊明皓正想著會長和前面的男生的邀請都這麼相似……卻忽然想到，他說的是「你們」而不是剛剛那些對著紀穎渝說「你」的師兄，而是用了「你們」。似乎也察覺到不同，紀穎渝也和楊明皓一起抬起了頭，看向李景洲。李景洲微微一笑
「我沒有別的意思，既然是迎新晚會，新生才應該是今晚的主角，而不是我們這些老餅，所以應該你們坐主桌」
聽到這個合理的理由，紀穎渝和楊明皓也再不好意思一起躲在了角落，兩個人於是一起坐到了主桌上去。兩個人剛坐下後，李景洲也很自然的在紀穎渝邊上的位置坐了下來。
楊明皓雖然心裡一瞬間閃過一絲不舒服，但想到李景洲作為會長，確實有坐主桌的理由，而且這個師兄確實看起來和其他師兄不太一樣，至少沒有那種一直盯著紀穎渝看的油膩感……
迎新聚餐搞得很熱鬧。除了有師兄師姐的講話和分享外，還搞了個小抽獎。紀穎渝順利抽到了兩張學校附近影院的電影票的兌換券。
到了開餐環節，就開始不斷有師兄湊到楊明皓和紀穎渝這桌來，要給新生敬酒。紀穎渝很為難，因為她確實酒量不行，就在楊明皓想著要不要自己挺身而出為她頂酒的時候，卻發現旁邊的李景洲師兄，不動聲色遞來了一個酒壺，低聲和紀穎渝說了幾句什麼。看到自己疑惑的眼神，紀穎渝又湊過來低聲說道
「師兄說，裡面是混了幾滴酒精的白開水，讓我用這個應付下」
楊明皓恍然大悟，但當他看向李景洲師兄那種嫻熟的操作時，不知道為何內心竟然想起了幾個月前高考結束那晚的ＫＴＶ，只是那晚的陳淵換成了師兄，但他們都是這個酒桌上的主角，能夠庇護到還不太習慣這種場合的紀穎渝。 但紀穎渝已經顧不得想更多，用師兄給的酒壺，成功混過了一圈又一圈的敬酒，直到飯局結束。所有人一起醉醺醺走出了門口。
「下半場去唱Ｋ吧」
人群中有師兄提出了這個建議，不少人紛紛舉手響應，並且楊明皓感覺到其中不少眼神再次落到了紀穎渝身上。他剛看向紀穎渝，兩個眼神一對上，仿佛都同時想起了什麼。
為了避免沒有酒香被揭穿，剛剛李景洲遞給紀穎渝的酒壺裡就兌了點酒精，而酒量不好的紀穎渝，只因為這幾點酒精，臉上已經泛粉，耳朵也變得通紅，頗有幾分酒醉的樣子了。所以她身子微微往後一靠，很貼近楊明皓，然後朝著大家擺了擺手，然後又道歉般的垂下頭
「師兄師姐……我有點醉了，我不去了，抱歉……」
現場的眾狼哪裡願意放過看起來已經有幾分醉意的紀穎渝，紛紛起鬨起來，說什麼「走一走就醒酒了」「我們去那邊給你叫果汁解酒」「師妹不要掃興，大學生活就是要瘋狂」「你不去我們也不去了」之類的，想要道德綁架紀穎渝。而楊明皓甚至從這些起鬨的師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想揩油的猥褻
就在場面陷入了為難之際，李景洲再次挺身而出，朝著大家做了個安靜的手勢，說
「哎哎哎，幹嘛呢，別鬧了。師妹是喝多了，別為難人家，這才剛入學就灌醉師妹，像什麼樣子。想玩下半場的，現在去ＸＸＫＴＶ，我給定個大房，走同鄉會的經費，大家放心去玩」
李景洲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或者也是震懾於他的帶頭身份，剩下的人零零星星起鬨幾聲後，也就沒再為難紀穎渝了，畢竟今晚來的新生師妹也不少，多一個紀穎渝當然能調動狼群們的積極性，少一個也不影響他們對其他涉世未深的新生師妹們的狩獵。
看到大家開始三五成群搖搖晃晃地勾肩搭背朝著ＫＴＶ走去。李景洲轉過頭，溫和地看著紀穎渝和楊明皓，問道
「你們兩個怎麼樣，是回宿舍嗎」
紀穎渝點了點頭，看向了楊明皓，楊明皓也點了點頭
「師兄，我送紀穎渝回宿舍吧，同鄉會還有下半場，您先去忙吧」
李景洲繼續保持著他那溫和的微笑，說
「沒事，一起走吧，我剛好也要回宿舍先拿個東西」
楊明皓其實內心極其抗拒這個結果，對他來說本是難得的可以和紀穎渝獨處的時間，現在卻不得不加上師兄，尤其是這個看起來很優秀的師兄，進一步又刺激起了他有點脆弱的自尊心。但在這個場景下，他卻又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於是也只能看向紀穎渝。紀穎渝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為難，但很快也還是點了點頭。於是三個人從墮落街開始朝著學校里走。
雖然楊明皓內心有幾分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認，師兄的存在，使得三個人散步回宿舍的氣氛更加輕鬆自在一些。情商高，歷練多的李師兄，講起學校的故事和見聞是信手拈來，包括哪棟宿舍鬧過鬼，哪個老師出過軌，哪個教授課最水，讓剛剛才進入大學的兩個新生聽得是拍案驚奇。
很快三個人就走到了紀穎渝在的女生宿舍樓下，師兄交代了下解酒的措施後，便和楊明皓一起站在原地，目送紀穎渝進了宿舍樓下的鐵門，走上了樓梯。 婉拒了師兄邀約他去參加ＫＴＶ的下半場後，楊明皓最後看了一眼紀穎渝在的宿舍樓，內心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想到和女神難得見面的夜晚，就這樣匆匆結束，楊明皓內心閃過一絲失落，不知道下次能再見到紀穎渝又是什麼時候。
沒走幾步，他卻感覺到手機震動了一下，掏出來一看，發現是紀穎渝的信息。 「你還在樓下嗎，可以等我幾分鐘嗎，我就下來」
楊明皓看到女神的信息先是覺得驚喜，但進而又有點摸不著腦勺，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想著是不是紀穎渝把什麼落在自己身上了，但摸了半天也沒摸出啥來，只能愣愣的又走回了原地，耐心等待紀穎渝下樓。
幾分鐘後，女神宿舍樓下的鐵門再次被打開，紀穎渝帶著一絲狡黠的笑容走了出來，將手上的一個袋子遞給了楊明皓
「吶，體委同學，這是感謝你今晚送我回來的禮物」
這是啥……楊明皓打開了有幾分精緻的包裝袋，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糕點，耳邊響起紀穎渝略顯不好意思的語調
「是糯米糕餅，就是以前高中大門外的那個糕點店。你還記得嗎，我以前很喜歡吃那家店做的糕餅，所以我爸媽給我寄了一大包，我覺得吃起來就會想起高中，想起家裡，你應該能懂那種感覺，所以就想分享一份給你」
楊明皓抬起頭，看到少女眼中那如同一泓清泉般泛著笑意的光彩，但在那治癒的笑容底下，似乎又隱藏著幾縷思鄉和想家的惆悵，內心的衝動讓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要不……我們再一起走走？」
「好呀」
紀穎渝想都沒想，就立刻應了這個邀約。
兩個人再次沿著進校的路，往著出校的方向走去。
Ｘ大的老校區就在主城區里，走出去不遠就拐入了老舊的生活區，喧鬧的街邊小店，泛黃的路燈，交織著萬家燈火的居民樓片區，都為這種夜晚散步增添了足夠多的氛圍感。
楊明皓和紀穎渝一起走上了幾層台階，走到了一個高點上。
他們的眼神穿過這片老舊城區，朝遠處看，中心區高聳的寫字樓，如同白晝般的工地探射燈，仿佛是另一個正在冉冉成型的現代化世界。
這是入學後，楊明皓第一次走到這裡來，也算是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這座大城市的參差。
進入這座大城市的路徑有兩種，以工作後的成年人的方式，以及以學生的方式。後者看起來似乎更像是一條康莊大道，但楊明皓已經慢慢意識到，對於沒有任何積累的大學生而言，這條路其實更加艱難和兇險，或者說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因為在這座城市，自己還太弱小了，沒有任何可以與那些更資深的老手們博弈的資本，甚至，要保護好身邊的人都很難。
這是一種無力感，在一座巨大的陌生的城市面前，自己和身邊的少女，都只是最脆弱的小草，連最微弱的風，都能將他們颳得東倒西歪。
「我們以後，會到那裡去嗎」
紀穎渝指了指遠處在建設的新區，和夜晚依然燈火通明的寫字樓。
「你可以，我不行，我的專業大機率是要進廠的」
「噗嗤」
紀穎渝被楊明皓逗笑了，但她很快止住笑，眼神繼續看向新區的方向，語氣里似乎多了幾分堅定
「不會的……我們都會到那裡去的，一起去」
兩個人再次陷入沉默，目光落回到眼前的老舊居民區，其實這裡才是Ｘ大大多數畢業生的真正起點。看著面前老舊的租房小區，和遠處車水馬龍燈紅酒綠的繁榮，這種巨大的反差給人帶來的渺小和無助感是如此強烈，讓楊明皓感覺到紀穎渝似乎往自己的方向更靠了靠，兩個人就像無所依靠只能抱團取暖的刺蝟一樣，在沒有肢體接觸的情況下達到了一個最親密的近距離，以至於楊明皓都感覺到少女的發梢在撩撥著自己的鼻孔，痒痒的……
「啊嚏」
九月底夏末的晚風已經有幾分涼意，沿著來路往回走的時候，紀穎渝打了一聲噴嚏，才讓楊明皓意識到她身上還只穿著一件短袖Ｔ恤。他趕忙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讓紀穎渝套上。少女也沒有客氣，說了聲謝謝後，就毫不嫌棄地把這件寬鬆的還帶著幾分男生汗臭味的運動拉鏈衫穿在了身上。
雖然紀穎渝的身材不算纖瘦，但套進了楊明皓的外套後，整體還是顯得非常寬鬆，兩個寬大的衣袖空蕩蕩的像是連體飛行服一般，長長的袖口把少女的雙手都完全藏了進去。外套下擺長度也到了少女的臀部下方，使得當紀穎渝穿著這件衣服走起路來的時候，就像小孩子穿上了大人的衣服，走起來有幾分滑稽的可愛和稚氣。
紀穎渝毫不介意，反而好像套在了這樣寬大的衣服里，包裹感給她帶來了安心和放鬆，楊明皓感覺她的步伐都變得輕快起來。
尤其當看到前面有個牆邊的花架和路燈交織的影子後，紀穎渝玩心大動，用輕巧的幾步跳躍步快速往前點踩了幾下，左右腳連續交叉踩在地上交織出的光影線，最後在路燈下一個輕快的轉身，面朝楊明皓，微微朝著兩側下方甩開手臂，露出活潑狡黠的笑容
路燈柔和完美的光線灑在了她的臉上，映襯得她就像油畫里精緻甜美的公主一般，散發著一種蕩滌人內心的純凈美感和光芒。
這一刻，楊明皓內心只剩下一個念頭。
這輩子，一定要守護好面前的少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