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博网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搜索
热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8|回复: 0

沉舟側畔 (157-160)

[复制链接]
  • 打卡等级: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25-4-25 02:06:2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他山之石
安州緊鄰雲州,在大河東南,物阜民豐,山清水秀,自古人傑地靈,出了許多英傑。
岳家少爺、彭憐表兄岳樹廷,便在安州下面一個縣城做主簿,正是因為路途不遠,所以柳芙蓉才沒為他在當地安家,只是岳樹廷身體羸弱,經不起舟車勞頓,是以一年到頭來回家此書極少。
葉氏對此微微怨言,柳芙蓉也心知肚明,尤其兒子秉承乃父家風,不知為何也學了個懼內的本事,對妻子言聽計從,讓柳芙蓉好不惱火。
昨夜歡愉,彭憐便對柳芙蓉說起,有這般凌厲的母親,自然養育不出厲害的兒子,樹廷表兄如今這般,與柳芙蓉蠻橫卻是脫不開關係。
柳芙蓉默然良久,才說最近從葉氏房裡丫鬟那裡聽來,說是兒子不舉,夫妻房事不諧,才有今日這般後果。
彭憐不想這表兄玉樹臨風,竟是個銀樣鑞槍頭,好歹舅舅岳元祐還是身體羸弱不堪久戰,這樹廷表兄乾脆不覺,卻又是從何而起?
柳芙蓉也自然不知,考慮岳家香火,這才動了讓彭憐勾引葉青霓之心,莫說之前已經有應白雪和長姐珠玉在前婆媳共侍,便是沒有,以柳芙蓉決斷和內心深愛彭憐之切,怕也不會在意彭憐與葉氏勾搭成奸,只是未必會主動促成而已,或不聞不問,或樂見其成尤未可知。
彭憐淫亂母親舅母姨媽,於世間倫理綱常全不在意,只是母親未婚生子,與舅母卻是陰差陽錯,姨母池蓮更是守寡多年,便是他給老師洛高崖戴了無數頂綠帽子,最初也是情有可原。
與白玉簫偷歡更是如此,兩人偷奸在前,而後彭憐才與那知州江涴熟悉,如今關係匪淺,當時卻是毫不相關。
更不要說當時與其說是彭憐不擇手段勾搭白玉簫,倒不如說兩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只是如今時日久了感情漸濃,才顯得當初不那麼荒唐罷了。
但樹廷表兄不但仍然健在,與彭憐相處也極為融洽,更關鍵的是,葉氏自己並沒有如何親近彭憐,這讓彭憐自覺師出無名,所以便否了柳芙蓉的提議。
但柳芙蓉也曾說到,若是葉氏毫無怨恚之意,這閨中秘事,如何能從丫鬟口中流傳出來?既有此言,只怕也是心思早就不在樹廷身上了。
柳芙蓉自己就吃過房事不諧的苦,如今兒子久不歸家,夫妻房事不諧,兒媳胡思亂想,覺得岳樹廷在外另有新歡也是人之常情,若換了自己,岳元祐這般,只怕早就打得雞飛狗跳、家宅不寧了。
彭憐策馬揚鞭,想著岳家這些煩心事,更加覺得世人光鮮亮麗,背後不知多少蠅營狗苟,萬丈紅塵,果然消磨人心。
他清早出城,一路快馬加鞭,臘月二十傍晚時分才趕到安州省城錢陽。
相比雲州,安州無疑更加繁華,街上人流如織,各個服飾精美,彭憐牽馬而行,逕自來到巡按大人駐在行苑。
門人通稟入內,不一會兒有錦衣使者出來相請,彭憐信步入內,七拐八繞進了一處小廳,蔣明聰端坐其中,見彭憐來到,也不起身,隨手一擺示意他先坐。
彭憐隨意坐下,等下人送來茶水喝了一口,略解了一路乾渴,這才端詳起蔣明聰衙署所在。
這地方明顯不是官署,這件房子大概是誰的書房,架上琳琅滿目堆滿各色古籍,屋中書香陣陣,顯然這家人底蘊極深。
彭憐起身到書架上一本本翻閱,他記心極佳,走馬觀花翻了幾本,終於找到兩本自己沒看過的,便抄在手裡,津津有味讀了起來。
蔣明聰忙著手上公務,不時偷眼看彭憐,見他翻書如此之快,不由輕輕搖頭,等他忙完手頭公務,這才抬頭對彭憐說道:「彭公子好讀書不求甚解,倒是與王爺一脈相承。」
彭憐看得入神,聞言抬頭一愣,隨即笑道:「這滿架書籍,或者版本不同,或者註解不同,翻來翻去,不過這兩本下官沒讀過,這會兒拿來看看,不過聽你這麼一說,倒還真算是好讀書不求甚解……」
蔣明聰一愣,「這滿架書籍都是珍惜孤本,少說也有二三百本,你說你都看過?」
彭憐輕輕點頭,「下官自幼生長之地有藏書三萬餘冊,自五歲起至下山時至,約略八九年時間,下官通讀成誦,有些還讀過不止一遍,所以如今看書,除卻經典翻來覆去看看之外,便只想看從未看過的書了……」
蔣明聰很是不信,起身到書架上隨意拈起一本連他都不知道來歷的書,隨便取了書中一句話去問彭憐。
彭憐對答如流,將後面一字不差背了好大一段,驚得蔣明聰目瞪口呆。
「公子這過目成誦的本事,可是王爺都自愧不如!如此高才,不去參加會試,實在是太可惜了!」
蔣明聰自己就是讀書人,當年也是會試中了貢士的,只是無緣殿試,才被秦王晏修招致麾下,如今官居六品,對當年未能金榜題名一事,仍是耿耿於懷。
「時也命也,下官對此倒是毫不在意。」
「人生在世,不過是魚和熊掌而已,」蔣明聰回去坐下,嘆了口氣說道:「若你是秦王世子殿下,方才進門,莫說自己進來,便是巡按大人都要親自拜迎,排場奢華,更不必言——只是若果真如此,便是如何起居八座前呼後擁,到頭來也不如公子如今自在,單人匹馬,倏忽來去,何其瀟洒!」
彭憐輕輕點頭,「佛家言有舍有得,大概便是此理。」
蔣明聰一拍大腿,「著啊!就是這個道理!公子微言大義,王爺大不如你!」
彭憐不由好奇問道:「怎麼覺得……大人和王爺關係很好?」
蔣明聰老臉一紅,「王爺當年假扮遊學世子入京趕考,與蔣某同場會試,他文筆一塌糊塗,也不知道怎麼混進去的考場,當時我二人臭味相投,夜裡還一起玩過同一個紅官人……」
「咳咳……」彭憐假裝咳嗽起來,蔣明聰和親生父親同輩論交,彭憐看過兩人私下裡相處,看著根本不是王爺與臣子,更像是兄弟朋友,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兩人一起參加會試,又一起去逛青樓,甚至還玩同一個妓女,這份交情,確實……很不一般。
蔣明聰也察覺不對,自己與這父子倆說話都是這般難以自控,難道這便是天生的平易近人?他暗罵自己不中用,便轉移話題問道:「公子此來,不知有何吩咐?」
彭憐連忙拱手,「不敢吩咐大人!只是有一樣……」
他簡略說了溪槐縣高家太爺受刺身亡,民女冷香聞屈打成招一事,相比江涴,他更能信任蔣明聰,因此便將自己所掌握的一切和盤托出,只是略去了自己控制了高文垣與那薛姨娘之事。
蔣明聰眉頭皺起,半晌才道:「巡按大人代天巡狩,正要整肅江南官場,這麼說來,倒也管得著雲州,只是你說江涴竟然攛掇你來,你可想過,他為何這麼做?」
彭憐輕輕點頭,「下官也想過此事,江涴此人,貪財有度,從不需索無度,好色不淫,家中只有一寵妻而已,這人心思靈透,又極有主見,他如此驅使下官前來,應當非為財色,如此說來,大概便是爭口氣罷?」
蔣明聰不住點頭,擊掌笑道:「公子年紀輕輕,倒有這份相人本領,當初本官真是小瞧了你,難怪一進府門便被你一眼看穿!」
「早年那江涴初到雲州任上,地方上鄉紳名流俱都過來迎謁,唯有高家太爺自恃德高望重,假意稱病,未曾到場,」說起當日之事,蔣明聰如數家珍,「而後江涴勵精圖治,準備大幹一場,誰料卻被高家再三阻遏,最後一事無成,這才有了如今的清靜無為。」
彭憐好奇問道:「還有這麼一樁?那大人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蔣明聰深深看了眼彭憐,輕聲說道:「江涴一系,始終緊隨東宮太子,這些年亦步亦趨,眼見便要得勢,王爺為求自保,怎麼會不關注這些人?」
彭憐心中腹誹,這可不像是自保的樣子,他皺眉不語,蔣明聰卻道:「江涴歷年考評都是中上,升不能升,降不能降,在這雲州任上六七年毫無作為,心裡暗恨高家,也是情有可原。」
「想以此案撼動高家只怕不易,便是真的找出真兇,將其繩之於法便是,幼子與庶母亂倫,說起來不過丟些臉面而已,卻難以真的傷筋動骨……」蔣明聰搖了搖頭,「這事我去說與巡按大人,折辱高家一番倒也不妨,區區蚯蚓鑽營,也敢顯露蛟龍之相,這天下終究不是高家的。」
彭憐點頭不已,猶豫良久才道:「這其中還有件事,下官心中做不得准,不知該不該說……」
蔣明聰眉頭一皺,「大丈夫行事乾脆利落,婆婆媽媽像什麼樣子!講!」
「那高家管家說起,高家老太爺當年似乎與安王有所關聯……」
「什麼!」蔣明聰豁然坐起,「此事當真?」
彭憐苦笑搖頭,「這事兒就是那管家一面之詞,哪裡有當的真?只是他言之鑿鑿,下官倒覺得有七成可信。」
「事涉安王,這事便大不相同了!」蔣明聰起身來回踱步,沉思良久才道:「此事你先不要對人講起,若能暗中搜羅證據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要打草驚蛇。待我稟明巡按大人,到時借著為這民女伸冤再細細查訪,真若做實了高家果然與安王勾結……」
蔣明聰深深呼了口氣,「到時只怕血雨腥風,又是一場世間慘劇了……」
彭憐心中鄙夷,心說便是真的人間慘劇,怕不也是你居中推動的,他不敢實話實說,只是說道:「下官也是心中有所顧慮,才不敢輕易說出,實在此時關涉重大,若是真的,只怕到時血流成河……」
蔣明聰盯著彭憐看了良久,直將他看得頭皮發麻,這才輕輕說道:「方今天下承平,誰要造反,便是拿天下人的命做賭注,為免生靈塗炭,高家人死就死吧!」
彭憐心中暗自佩服,果然讀書人的道理,正說有理,反說有理,自己要學的實在太多。
彭憐離去在城中住下,蔣明聰則持了彭憐帶來的證詞來見巡按魏博言。
兩人一個四品一個六品,名義上是上下級,事實上蔣明聰與秦王親厚世人皆知,當日對他委以重任,便是秦王託付,蔣明聰為避人耳目,尋到岳溪菱母子也沒立即辭了官職,仍與魏博言隨行巡按江南,只說王爺差事還未辦完,魏博言也不好將他趕走,兩人如今和諧相處,倒是頗為融洽。
秦王再怎麼閒散,當年也有赫赫威名,皇帝與他一奶同胞,這些年雖不時打壓,卻也留著一份心思,將來若是太子無能,少不了要秦王監國,這一支本就血脈單薄,皇帝也輕易不會對自己弟弟下手。
正是因此,秦王晏修地位便極尷尬,臣子們與他相處,便有些拿捏不好,太親近自然不行,容易引來殺身之禍;不尊敬更不行,秦王就能殺你,就算秦王不在意,皇帝那裡面子上也說不過去。
也就因此,朝中文武大臣都與秦王敬而遠之,秦王自己也識趣,輕易不去招惹文武大臣,這次派蔣明聰隨魏博言一道巡按江南,可以說是破天荒的一次,秦王甚至敢將魏博言請到王府說話,如此堂而皇之,只怕當天夜裡宮裡就得到信兒了,自然更加顯得秦王坦坦蕩蕩。
秦王這麼識趣,魏博言自然也要配合,他雖然素有耿介之名,卻也不是個傻子,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拳頭抵不過長槍,自然順勢而為,給足了蔣明聰面子。
如今巡按安州已是江南最後一站,魏博言撓的頭髮掉了一地,正在犯愁苦無功績,誰料正困著的時候蔣明聰送來了枕頭,他細細聽完蔣明聰說明原委,心中已經動了心思。
相比其他人為官逐利,魏博言只想名留青史做個官員典範,是以處處嚴於律己,從不稍假辭色,莫說金銀財寶、嬌妻美妾,便是尋常日子,也是粗茶淡飯,名聲高潔。
如今高家強搶民女在前,與雲州官場沆瀣一氣誣陷良人在後,單只這幾條罪狀,便夠高家上下受的了,若是在涉及勾結安王,但凡能有蛛絲馬跡證實了,自己這能臣之名怕是真就做實了。
魏博言不在意官居幾品,不在意田舍多寡,只在意將來史書有自己幾行文字——當然若能自成一篇,那才是極好的。
扳倒高家是不畏強權,剪出叛黨羽翼則是治國安邦,有著兩條,便什麼都夠了。
更不要說,這案子是在雲州出的,而雲州知州,正好是那江涴……
他心念電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對蔣明聰道:「蔣大人此來江南,怕不就是為了這事兒吧?」
蔣明聰一愣,隨即點頭笑道:「瞞不過大人法眼,正是如此。」
他順坡下驢,倒是把魏博言唬得一愣一愣的,當年安王叛亂,便是秦王帶著大軍平的判,其時安王雄踞西南,秦王帶著兩千人馬出京,到與安王交戰時,已經匯聚了五州兵力十數萬人,而後大軍爭鋒,秦王大勝還朝,安王敗北覆亡,至今依稀已是二十餘年。
這天下若說誰最在意安王之亂死灰復燃,自然非秦王莫屬,他當年手握雄兵,震懾西南宵小,是否留下暗棋在此誰都說不準,這麼一看,秦王排蔣明聰隨行,說不準還是皇帝的心思。
魏博言心中暗凜,果然帝王心術與眾不同,自己可要多加小心,他笑了笑對蔣明聰道:「這事兒蔣大人怎麼看?」
「若看證詞,這高家幼子勾搭庶母暗恨老父,而後失手殺人,高家為保全臉面陷害無辜百姓,樁樁件件,倒是合情合理,」蔣明聰說道:「尤其高家上下打點,若是沒有這番隱秘,自己才是最大苦主,何必這般大費周章?」
魏博言點頭道:「事有反常必為妖,高家如此,必然有所遮掩。」
「大人不如徐徐圖之,只問冤假錯案,不問謀逆之事,探查清楚,訪問明白,若是果然如此,再興問罪之師不遲,若是消息有誤,便假做不知,也免得打草驚蛇。」
「蔣大人持重之言,老夫也深以為然,既然如此,便請蔣大人趕赴雲州走上一遭如何?」魏博言心知肚明,蔣明聰身後站著秦王,還有可能有皇帝授意,自己順勢而為,斷無出錯之理。
蔣明聰當仁不讓,當年平叛他便是秦王帳中幕僚,如今若果然安王餘孽死灰復燃,自己當然責無旁貸。
「下官願為大人前驅,等一切探查清楚,釐清脈絡,再請大人移駕雲州!」
巡按行轅不是輕易能動,魏博言不出手便罷,出手就是雷霆萬鈞之勢,蔣明聰深知其理,慨然領命,翌日便要起身趕赴雲州。
彭憐知道此事已成,便也不再耽擱,自己先行上路趕回溪槐,意圖再探查一番高家底細,等蔣明聰來到之時,也好使出霹靂手段。
他快人快馬連夜驅馳,二十四日清晨終於趕回溪槐,潛蹤匿跡進了縣城回到住所,卻見練傾城與那岑氏正翹首以盼。
練傾城心急如焚,與彭憐說道:「昨日縣衙派人來請,說是呂縣令有事找老爺相見,奴與他說老爺生病在家,若非相公今日回來,只怕便要穿幫了!」
彭憐不由一愣,這呂錫通莫名其妙來召自己,難道自己一番作為,已經暴露了麼?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家有賢妻
溪槐縣學。
彭憐與練傾城話未說完,外面一陣喧囂,早有門子報了進來,縣令呂大人親自前來探望彭憐。
這兩日彭憐不在,進出都是隱蔽行事,練傾城只對外宣稱彭憐生病,不成想那呂錫通竟然紆尊降貴,親自到縣學來探望彭憐。
彭憐與愛妾相視一眼,都暗叫一聲好懸,若是晚個半日回來,只怕一切成空。
彭憐趕忙換了衣服,又練傾城扶著,一起出門來迎呂錫通。
一行人浩浩蕩蕩走進門來,為首正是縣令呂錫通,後面跟著極為錦衣男子,看著氣度沉凝、不是凡人,彭憐暗運內功,逼得俊臉一片慘白,裝作虛弱無力樣子說道:「大人遠來,下官不能迎謁,還請……咳咳……請大人恕罪……」
呂錫通見彭憐在府里,便與旁邊一個中年男子對視一眼,笑著說道:「彭大人忒也見外,生病了怎麼不與本官知會一生?眼看年關將至,縣裡士紳耆宿過來探望我等外地在溪槐任職的官員,聽說彭大人病了,便要親來看望,拳拳盛情,彭大人,咱們可要放在心裡呀!」
彭憐連忙沖那幾位士紳拱手行禮,客氣說道:「幾位長者不辭辛勞,彭某實在愧不敢當!多謝諸位,多謝諸位!」
一縣之內,教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比起縣令主簿推官自然不如,但比起平民百姓,還是要大著不少,彭憐心知肚明,自己若不是選任了這個教諭,未來大概便是與眼前這些人相當,介於民與官之間,溝通兩邊,從中漁利,他自然不敢得罪這些人,至少明面上要如此。
便是江涴官居三品,到了雲州地界,也要與當地士紳處好關係,當年他政令不出府衙,便是與高家觸了霉頭,這些年他無為而治,也是逼不得已。
眾位士紳倒也不敢小瞧了這位年輕教諭,自古英雄出少年,誰知這少年小小年紀便能選官,背後是不是有著天大的關係,便是沒什麼後台,將來若是平步青雲,當個四品知府三品知州甚至進京擔任二品大員,也都不是全無可能。
他們能橫行鄉里,早將「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對頭多堵牆」的處世之道體會得淋漓盡致,但凡有用的必然結交籠絡,籠絡不成也絕不輕易得罪——至於若是真的得罪了,那只怕便是不死不休。
「彭大人年輕有為,能來溪槐任官,乃是我等百姓之福!眼看年關將至,我等備下薄酒一杯,來請呂大人與諸位大人同飲,如今獨獨少了彭大人,實在讓人心中難過!」為首一個年長者拱手行禮,他那年紀,便是做彭憐爺爺都足夠富裕,卻對彭憐執禮甚恭。
彭憐連稱不敢,呂錫通介紹道:「這位是城西吳老爺,他家女婿在江州治下任著知府的!」
彭憐趕忙表示景仰,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又有一個年長者說道:「彭大人如今身體不豫,不如且在家中景仰,等過幾日老夫再置辦一桌酒席,與彭大人一起慶賀新年!」
呂錫通又道:「這位是城南劉老爺,家裡有位族兄,卻是兵部侍郎。」
彭憐自是與他又寒暄一番,一圈下來,但凡能進屋來的,各個家都有親戚擔任顯要官職,最差的也是個從四品的國子監祭酒,最後的最後,才是高家大爺壓軸出現。
只聽呂錫通介紹道:「高家二爺如今在京里戶部管著各省錢糧撥付,最是位高權重的,為人卻極是和氣,大爺與他兄弟齊心,咱們在這溪槐為官,可得與大爺好生相處才是!」
高文傑淡然笑道:「大人謬讚了!二弟蒙皇恩拔擢擔任險要官職,每日如履薄冰,常常修書回家告誡我等,必得友愛鄉里、和睦官民,高某不才,願供諸位大人驅馳,為溪槐百姓安居樂業,再立一份新功!」
呂錫通感慨說道:「前年整修河堤,大爺帶頭首倡捐款捐物,呂某至今仍然牢記於心!大爺胸襟廣闊,實在與二爺不相上下!」
眾人紛紛稱是,一時阿諛之詞不斷,彭憐一旁聽得直欲作嘔,卻又不得不附和,他本來就用內功逼得臉色極差,這會兒自然顯得更加痛苦,倒更不像是裝出來的病態了。
眾人各個眼尖,早就看出彭憐氣色不對,高家大爺最先說道:「彭大人氣色如此之差,不如還是趕緊回去躺下!在下等備著薄禮,就都放在院裡,年關將至,大人也莫要太過辛勞,便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溪槐百姓與縣中學子考慮才是!」
「是啊是啊!大人身份矜貴,千萬保重才是!」
眾人七嘴八舌,把彭憐捧得高高在上,寒暄一會兒,這才告辭離去。
那呂錫通最後一個出去,與彭憐叮囑說道:「院中禮盒之內,高家大爺特地封了二百兩紋銀,明年縣試,高家宗學有兩個少年參試,到時候還要彭大人居中策應……」
彭憐心中極是鄙夷,這呂錫通身為一縣令尹,好歹也是七品官員,公然諂媚一個鄉紳也就算了,還替鄉紳送禮溝通關卡,他心中明白,今日之事,既是下馬威,也是溪槐官場對自己的試探,若是受了這二百兩紋銀,那以後便是自己人,自可同流合污、沆瀣一氣,若是不然,怕是有大把的手段等著自己。
彭憐不敢大意,如今巡按大人已經點頭,不日蔣明聰就要來為冷香聞翻案,此時小不忍則亂大謀,他只能咽下這口惡氣,恭謹說道:「大人放心,下官到時自有分寸……」
讀書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起步伊始便是縣學,若說重要,實在是比什麼都重要,但如此容易被地方士紳左右,便又顯得沒那麼重要。
歷來縣學取納生員,總要照顧各方各面,當年彭憐在雲谷縣試,應白雪便出力甚多,後來一路高歌猛進,洛高崖也於其中有很大關係。
世間此理,皆是人之常情,彭憐自己都概莫能外,此時執掌權柄,自然也不能過於剛正,他天性沖淡自然,只要大差不差,其實也能接受。
只是這呂錫通如此自貶身價為士紳財主張目,實在為他所不齒,如今他又知道高家諸般陰私之事,自然覺得高家宗族俱都污穢不堪,平白取了,實在對不起苦學士子。
只是他心中這份心思卻不敢暴露出來,只是與呂錫通虛與委蛇,將眼前這關糊弄過去再說。
「那冷香聞一案鐵案如山,高家大爺宅心仁厚,有意拿出一百兩銀子來,給那冷香聞修個墳塋,說她好歹入了高家的門,自然不能曝屍荒野……」呂錫通恍若不經意提起,淡淡說道:「這銀兩也在禮盒之中,彭大人不妨交予那岑氏……」
呂錫通出門離去,留下彭憐在那裡愣怔良久。
練傾城從後面出來,與彭憐悄聲道:「這些禮盒裡有米麵糧油等物,還有不少銀兩,筆墨紙硯等物也是不少,奴打聽過,往年卻沒這麼大的陣仗……」
彭憐氣色恢復如常,搖頭說道:「呂錫通敲山震虎,高家也是有備而來,大概他們已經發現那高文垣與薛姨娘不見了,只是難以確定兩人到底是私奔了還是被人抓走了,所以才來試探……」
練傾城輕輕點頭,「這溪槐縣都是他們的人,唯一一個新來的外人就是相公,他們懷疑到此,也算有些心思……」
縣學之外,高文傑落後眾人一步,等呂錫通出來,低聲問道:「呂大人,彭大人的意思……」
呂錫通抬腿出門,得意笑道:「年輕人嘛,哪裡有不愛財的?你看彭大人那小妾,如此妖嬈人物,若是家中貧賤,哪裡能養得起?他家裡殷實,錢財大概不易收買,大爺這三百兩銀子不過是敲門磚罷了,想要讓他俯首帖耳,只怕還要另闢蹊徑才是!」
「還請大人示下!」
呂錫通看著一旁無人,拈鬚微笑說道:「以老夫觀之,彭大人那小妾年紀只怕不小,倒是風韻猶存,我見猶憐,想來頗好這一口,大人家中小妾眾多,改日不妨設宴,請彭大人過府一敘,到時酒足飯飽,再有一位熟媚婦人自薦枕席,何愁日後他不是大爺家裡座上賓?」
高家大爺會心一笑,「還是大人高明!」
他隨即低聲問道:「那刑部批文……」
呂錫通神色一肅,「這事兒明天你來縣衙,我與你單獨去說。」
高家大爺連忙點頭答應,恭送呂錫通上轎離開。
呂錫通乘了軟轎回到縣衙,面上平湖無波進了後院,待丫鬟關了院門後,忽然飛起一腳,將路旁一張石桌踹翻,他疼的齜牙咧嘴,罵罵咧咧進了房間。
屋中坐著一位年長婦人,面若桃花,香腮勝雪,肌膚白裡透紅,一雙丹鳳眼水樣溫柔,見呂錫通進來盈盈起身,笑著問道:「老爺這是怎麼了?」
呂錫通容顏和緩下來,齜牙咧嘴罵道:「這高家老大就是個榆木棒槌!不是他家二爺託付,老夫才不管這閒事!」
女子身段玲瓏嬌軟,正是呂錫通正妻樊氏,閨名喚作麗錦,今年三十六歲,家中雖自幼貧寒,卻生了一副天生美貌,小時讀了些書,與呂錫通倒是頗為相得,兩人相識於貧賤之時,這些年伉儷情深,倒是羨煞旁人。
樊氏嬌滴滴笑了笑說道:「高家這些年魚肉鄉里,家中膏腴滿地肥的流油,如不是有那高二郎支撐,只怕早就被人生吞活剝了!老爺如今與他方便,將來便是離任溪槐,有高二郎那邊照應,想也不會難做,何必此時生這些閒氣?」
呂錫通仍是憤憤,「非說什麼那彭憐暗自出城報信走漏風聲,今日一去,那小子病的要死一樣,怎麼偷偷出城?當著一堆人的面,就敢問我刑部批文的事!這種事也是能光天化日之下拿來說的!」
他一拍桌子,氣得鬍鬚倒豎,恨恨罵道:「高家如此目中無人,家破人亡,只怕便是近在眼前!」
樊氏閉眼一抖,卻是絲毫不怕,顯然早已習慣了自家老爺這般發作,溫聲勸道:「老爺六年再考在即,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些年高家送來多少銀錢,妾身這裡都一一記著,老爺一分沒收,難道害怕高家翻船將老爺拖下水去?老爺只需看在高二郎面上,與高家些方便,凡事依規依矩便是,左右明年二月便有結果,到時是去是留,再從長計議便是!」
呂錫通吐了口氣,心緒安定下來,拉過樊氏玉手,嘆息說道:「這些年若非夫人一旁時時提醒,老夫只怕早就利令智昏,與那高家盤根錯節,哪有如今自在淡然?」
樊氏抬起丈夫右腿,將其放在腿上,脫了呂錫通腳上皂靴白襪,為他輕揉痛處,笑著說道:「你我夫妻相濡以沫,自然齊心協力,左右咱們也不缺錢用度,多貪多占又有何益?」
呂錫通探手一勾婦人下頜,調笑說道:「還是夫人經營有方,如若不然,哪有為夫這般自在從容?」
呂錫通為官多年,一分不貪自不可能,但他貪財有道,只做順水人情,便是偶爾為之一件兩件,有違法度之事,也都是做足手段,謹小慎微之處,尋常人根本難以想像。
他這般謹小慎微,按說開支用度必然捉襟見肘,但樊氏生財有道,每到一地都能借勢生財,天長日久之下,竟也攢下好大家財,如今吃喝用度不愁,年年還能結餘不少。
呂錫通到溪槐任職多年,樊氏借著丈夫的名頭做了許多生意,如今家裡開著綢緞莊與珠寶店,雖說不是日進斗金,卻也衣食無憂、吃穿不愁。
樊氏嫣然一笑,媚視丈夫笑道:「老爺這般調笑,妾身可是會動情的……」
呂錫通連忙收回手來,正色說道:「大白天的,夫人注意些個……」
樊氏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笑著說道:「閨房之樂,老爺何必那麼正經?如今倒有一樣,妾身年紀不小,怕是不能再為呂家傳宗接代,老爺年過四十,何不納個妾室延續香火?」
呂錫通輕輕搖頭道:「錦兒與我同甘共苦才有今日,老夫豈能喜新厭舊,另尋新歡?呂家香火能延續便延續,不能延續便罷了!再說還有芊芊,若是實在不行,將來招個贅婿便是了!」
樊氏心中一暖,嘆氣說道:「老爺深情厚意,妾身早已心知,只是妾身年屆四十,只怕再難生育,若是再不納妾……」
她忍住不說,呂錫通卻也明白,自己如今年紀漸長,床笫之間漸漸不如從前,每日觥籌交錯,早已疲不能興,長此以往,莫說生兒育女,只怕夫妻敦倫都是問題。
樊氏又道:「芊芊眼看便到家人的年紀,若是在招個贅婿,只怕便誤了終身大事,妾身思來想去,還是為老爺多納幾房妾室的好……」
「此事容後再議!容後再議!」呂錫通抽回腿來,光著腳站起身來,躲進了西側書房。
樊氏看得好笑,卻也不敢過分相逼,無奈嘆了口氣,起身出門來到女兒閨房。
閨閣之中,一個嬌俏少女正攬鏡梳妝,聞聽門響,見是樊氏進來,連忙起身笑道:「母親怎麼來了?」
樊氏笑了笑說道:「為娘過來看看你,今日可曾出門去走走?」
少女便是呂錫通愛女呂芊芊,年方二八,正是思春年華,她與乃母酷肖,只是眉眼像極了父親,面容嬌俏可愛,氣色卻有些蒼白。
「女兒一會兒便出去,到後面花園轉轉,母親可要同去?」呂芊芊話音柔弱,顯得有些中氣不足。
樊氏溺愛點頭,攜著女兒冰涼玉手,一起到後院花園散步。
冬日暖陽遍灑大地,天地間一片融融之意,母女兩個攜手同行,彼此竊竊私語。
「女兒之前能聽見父親發火了,不知道又是因為何事?」
「還能因為什麼,不過是公家的事罷了!」樊氏無可奈何,丈夫在外面受了委屈,自然要到家裡來發泄,這個脾氣當年便有,如今年長一些雖然好了不少,卻仍是難以杜絕。
「母親這些年一直不讓父親晉升,卻不知是何道理?」呂芊芊問出心中疑惑,她如今知道,父親任過四個地方的縣令,卻一直遷延不去得不到升遷,根源便是母親居中安排,否則以父親資歷,如今只怕做到四品知府怕也不難。
「還能因為什麼?你父親外柔內剛,看著像是一團和氣,其實極易發怒,若讓他春風得意,怕是不知要闖下多大禍事來!」樊氏柔聲低語,也不與女兒隱瞞,小聲說道:「古人云『相夫教子』,何謂『相』?為娘這般,便是『相』了……」
「女兒還是不懂……」
「世間諸事,都要德才配位,無才無德,便要清靜無為,不做便是不錯;有才無德,便要謹小慎微,不等高位;有德無才,便不能事無巨細,選賢任能,好過自己親力親為……」
「至於才德兼備之人,世間本就少有,大多時候又都限於出身、際遇,難以德才配位……」樊氏悄聲說道:「你父性子剛愎自用,簡而少謀,做個縣令已經危機四伏,若是做個知府,怕不是要囹圄加身,性命不保……」
「嘻嘻!母親最了解父親,您說的一定是對的!」呂芊芊嬌俏一笑,「只是若被聽到了,娘就不怕父親生氣麼!」
「若不是你年紀大了,為娘怎麼會與你說這些!就算你父在此,他又敢說為娘說的話有失偏頗麼?」樊氏拍拍女兒的頭,發現她已經比自己都高了,不由嘆氣說道:「眼見再考在即,倒是該讓你父親晉升一步了……」
「娘您為何這般厲害,父親不是說您自幼家中貧寒,沒讀過多少書的麼?」
「為娘倒不覺得自己厲害,只是說為何能有這番見解,說來倒也簡單,」樊氏淡然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寂寞之意,「閒來無事,你爹書房那些書籍,為娘哪個不翻看過幾遍?古代賢者微言大義,世間道理,只怕早就說得通透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隔牆有耳
高家宗祠。
高文傑上了香,領著宗族子弟叩了頭,一應禮儀事畢,這才來到偏廳,將管家高泰叫到身前問道:「可有七少爺與薛姨娘的蹤跡了?」
高泰恭謹答道:「回老爺的話,至今仍未發現蛛絲馬跡,兩人便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沒乘車馬,也無足印,實在是不知道去了哪裡……」
「試沒試過用獵犬循著氣味去找?」
「小的找了幾位獵戶也都試了,那些狗只是在宅子裡打轉,根本找不到方向。」
「這可如何是好!」將管家打發出去,高文傑嘆氣一聲,與旁邊一位老者商議道:「二叔對這事怎麼看?」
老者年紀不小,乃是高家太爺胞弟高孝嚴,如今已是族裡最年長之人,話語自然極有分量,他輕輕搖頭,笑著說道:「自來抽絲剝繭,只挑關鍵一頭,只要那冷香聞死了,誰還在意別的?文垣與那薛氏是私奔還是被人擄走,其實都無關緊要,只要冷香聞一死,這事兒便是鐵案如山……」
「其實當日我便說過,文垣做下錯事,你這當兄長的不當場將他打死已是仁至義盡,為何還要將他與那薛氏關在一起?」高孝嚴嘆了口氣,暗帶責備之意說道:「若依老夫之意,將這二人亂棍打死,再將那丫鬟管家也都鴆殺了,此事一了百了,何必這般夜夜擔驚受怕?」
高文傑嘆了口氣,無奈說道:「二弟在京中步履維艱,多次來信吩咐於我,莫要橫行鄉里、魚肉百姓,他如今到了緊要關頭,能否平步青雲,就看這次京察!」
高孝嚴點頭說道:「兄長之死,真是干係重大,二郎如此大費周章才勉強奪情不歸,咱們在家若是這點事情都辦不好,實在有愧於他、有愧於列祖列宗!」
「二叔!眼前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一個是把文垣找到,一個是抓緊做實了那冷香聞的死罪!若是不然,文垣偷奸姨母因而弒父,這個名聲傳將出去,高家名聲,只怕便要毀於一旦!到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高文傑深知,父親在時,這位二叔便惦記族長之位,自己繼承之後,每每居中搗亂,做了許多手腳,他也不與其見識,如今生死關頭,卻還如此分不清輕重,當日長輩們不看好這位族叔,如今看來倒是其來有自。
高孝嚴也知道自己有些過了,便出謀劃策說道:「這事兒倒也簡單,咱們且先說文垣不是私奔,若是被人劫走,此人動機如何?如何逼迫文垣自承罪行?又該到何處衙門伸冤自首?」
高文傑一一答道:「若是為財,只怕早就來與我們傳信了,既然如此,那邊是為名為權……」
「若說逼迫文垣承認罪行……」高文傑想起一事,便道:「那便如當日我所作一般,將刀架在薛氏脖子上,他自然便要就範。」
「至於到哪裡自首……」高文傑沉吟起來,「縣衙自不必說,呂錫通雖然沒收銀子,這些年卻幫了咱們不少,這事兒他一直居中運作,斷不會自己與自己尋不自在……」
「府衙那邊,已經收了咱們的三千兩紋銀,自然不在話下,」高文傑猶疑起來,「只是江涴那裡,卻沒肯收銀子,終究是個隱患……」
高孝嚴搖了搖頭,「江涴其人拈輕怕重,哪裡肯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如今巡按大人還在安州駐在,這背後有心人真要著手,也該是在巡按大人那裡才對!」
高文傑輕輕點頭,俗語言「人老奸,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這族叔心胸狹窄,見地倒是不凡,他皺眉說道:「若是告到巡按大人那裡可便糟了!那魏博言素有清明,咱們與他毫無瓜葛,到時被他掀起風浪來,只怕關聯太大……」
高孝嚴捋著鬍鬚點頭說道:「為今之計,便是託人去巡按行轅打探一番,看看這些日子是否有生人進出,再安排人手,截住溪槐去往安州的路徑,真要發現了文垣二人,說不得……」
他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高文傑無奈點頭,嘆息說道:「我與文垣雖非一母同胞,終究兄弟一場,這般害他性命,實在……實在……」
高孝嚴冷笑一聲,死到臨頭還在顧念兄弟之情,高家託付在這等心慈手軟之人手上,實在是所託非人,他心中暗自腹誹,卻也不過分相逼,只是說道:「還有一計,那冷香聞近在咫尺,不如買通牢頭,送她提前上路……」
高文傑連忙擺手說道:「二弟如今在京中步履維艱,咱們在此草菅人命,真箇東窗事發,豈不天下大亂?文垣偷奸庶母弒父說出去只是家醜,若是弄出人命官司,到時便是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高孝嚴無奈點頭,心中卻極是不以為然,那冷香聞屈打成招,便是死於朝廷之手又能如何?左右都是個死,又能有何區別?
高家叔侄胡亂琢磨,良久也沒出個結果,彭憐眼中這些士紳耆宿諱莫如深,其實也不過是利令智昏的庸碌之輩,只是竊據其位、根基厚重,所謂「肉食者鄙」,大概便是此意。
彭憐不為名利,如此奔波為冷香聞伸冤,自然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高文傑眼中,世人蠅營狗苟都為名利二字,彭憐這般只為討小妾歡心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傾力為之的,只怕絕無僅有。
彭憐卻沒這般覺悟,白天稱病在家,與練傾城幾度歡愉,聽得那岑氏心如鹿撞自不必言,到了夜裡,他整肅衣衫物品,逕自潛入高家,在高老太爺房裡翻檢起來。
高家豪門大戶庭院深深,他已不是初次到來,卻仍是暈頭轉向不得究竟,好在居高臨下,找起來倒也不難。
高家太爺年過七旬而死,屋中娶了七房小妾,比起彭憐自然差了一些,但高老太爺老當益壯,五六十歲還能生兒育女,卻不知就此埋下禍根,最終被自己最小兒子送入黃泉地府,倒也算是報應不爽。
高老太爺臥房裡彭憐搜檢了一遍卻一無所獲,大概事發之後,高家已經專門清點過,他又挨個去那高家太爺小妾房中尋找,除了遇見兩個小妾與家奴私通的姦情之外再無所獲,他心有不甘,便朝高家大爺房中而來。
高家三間跨院,高家大爺與幾房兄弟夫妻住在中間,他如今是高家族長,如此倒也實至名歸。
彭憐潛蹤匿跡來到窗下,只聽高家大爺說道:「老七也是膽大,竟能做下如此狠事來!」
那女子嬌聲說道:「不是他年少衝動,哪裡有奴與哥哥這般?」
那高文傑哼哼說道:「父親自己風流好色,卻不許我們兄弟納妾,我如今年過五十,卻連青樓都沒去過幾次……」
「以後奴每日裡來陪伴哥哥,不比那青樓姐兒體貼?」
「委屈姨娘了……」
「討厭!偏喜歡叫人家『姨娘』……」女子嬌嗔不已……
「那幾位姐妹,如今也都心裡淒涼無助,哥哥若是有心,奴居中引薦一番如何?」
「幾位姨娘都各有子女……」高文傑嘆息一聲,「眾人之中,只有你一無所出,年紀也還小,若是就此出去,倒顯得高家門庭冷漠,倒不如就這般在府里住著,有我照應,也不怕被人欺負……」
女子低聲應是,只是無奈說道:「話雖如此,終究奴不是名正言順的,被人話里話外擠兌著,總也難過許多……」
「誰與你氣受了便說與我聽,看我如何擺布他!」
「哥哥聖明!只是長久之計,不如將奴送出府去,擇一處宅子安置,到時奴也能為哥哥生兒育女,留下骨血可好……」
「這事從長計議便是……」高文傑言語溫柔,輕聲說道:「夫人去後,我去過幾次青樓,卻是索然無味,不知樂趣!」
「奴見了哥哥也心裡歡喜……」女子語調幽幽……
「父親三千兩銀子將你贖身到家,當時你便艷名遠播,便是如今年紀,又哪裡比誰差了?」高文傑柔聲低語,話語漸不可聞,惹來女子聲聲低笑,良久才聽他又道:「如今倒有一樁,縣裡新來了一位教諭,年方十六,正是青春年少,身邊卻跟著一位風韻猶存的美妾。那冷香聞之母岑氏,如今便在縣學落腳,我怕這彭憐生出事端,因此有意拉攏。他家中富庶,想來不愛錢財,倒似頗喜歡熟媚女子……」
他言猶未盡,那女子卻聽得清楚明白,嘆息一聲說道:「能為哥哥分憂,奴自然不敢拒絕,只是此事之後,哥哥萬萬不可嫌棄奴,辜負了奴一番良苦用心……」
「那怎麼會!你為高家分憂,老夫謝你還來不及,怎麼還會嫌你!」高文傑賭咒發誓,最後輕聲一笑說道:「只是那彭憐青春少年,容顏俊秀,身強體壯,床笫間只怕也是不凡,到時姨娘莫要試過之後見異思遷……」
「奴哪裡生的出哥哥這般大的孩兒!」女子吃吃嬌笑。
彭憐聽得火大,知道二人一時半會不會睡下,便也不再久等,潛身入內,悄悄搜撿起來。
他目力驚人,又有神功在身,謹小慎微之下,被他一番翻檢,終於在書房裡找到一處暗格,裡面放著不少房屋地契、田產文書,並有幾封書信,還有兩方印章。
彭憐抽出信箋看了,裡面雖是些隱秘內容,卻與安王毫無關聯,這高府上下已經被他翻得七七八八,實在是找不到高家勾結安王的證據,他心有不甘,乾脆直奔管家高泰房間而來。
高泰今日倒是平平淡淡,沒有與那位相得丫鬟偷歡,他在房中一邊喝茶一邊看書,桌上擺著瓜子,倒是自得其樂。
彭憐閃身而入,一把制住高泰,冷聲問道:「你可認得我麼!」
高泰嚇了一跳,隨即聽出是彭憐聲音,不住點頭說道:「小人認得!小人認得!大俠您又來了!」
「我且問你,你當日所言,高家與安王叛亂有所牽連,卻是從何而來!」
「當年……當年安王起事,老爺曾命人送過一封信去軍中,那人一去不返,我聽老爺有次酒醉說起,就是被安王殺了,因此猜想,老爺當年怕是與安王有舊,只是小人人物卑微,哪裡有機會知道這麼大的事?大俠明鑑,大俠饒命!」
「更何況老爺死後,大爺燒了不少東西,說不得裡面就有些書信是當時所留……」
彭憐心中暗恨,自己被他一面之詞唬得說與蔣明聰,如今蔣明聰與巡按魏博言都信了此事,若到時捕風捉影,自己豈不成了笑談?
他卻不知,蔣明聰與魏博言城府深沉,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便是沒有安王謀反一事,只說高家屈打成招、冤枉良人,又在朝中頗有關係,單此一樁,魏博言便不會輕易放過。
若非蔣明聰身份敏感,此次來西南又頗為蹊蹺,魏博言如何輕易會信高家與安王謀反有關一事?
也是事有湊巧,蔣明聰知道彭憐身份,對他所言格外看重,只當他有所保留才沒有出示全部證據,哪裡知道彭憐也只是聽信了高府管家一面之詞。
其實彭憐也早就明言,他並不能確定此事,只是其中各有誤會,積攢起來,便成了如今局面。
「我且問你,若是高文傑要藏匿這些書信帳目,會藏在什麼地方?」彭憐惡狠狠問起,仿佛高泰一個應對錯誤便要取他性命一般。
「大俠明鑑!小人真不知道!只是聽說高家有個密室,歷來只有族長知曉,平時維護都是族長親力親為,若是真有這般重要的往來書信與帳目,大概便在這個密室裡面……」
「你是高家管家,竟然都不知道這密室何在?」彭憐有些不信。
「小人資歷尚淺,便是資歷深了,也不會知道這般隱秘所在,只是小人猜測,這密室要有的話,大概也在族長院裡,因為只有那裡代代相傳,只有族長能夠居住,尤其四年前,小人見過大爺讓人從那院子裡抬走一些泥土,如此推想,只怕八九不離十便是那裡……」
「你且好生盯著,下次再來,你若還是這麼一問三不知,小心你項上狗頭!」
彭憐扔下管家高泰,又回到高文傑所居庭院,翻來覆去找了許久仍是一無所獲,這才無奈回家。
他被那對狗男女勾起情慾,自然不能輕易饒過練傾城,抱著美妾一番歡愉,自然又是一片春色滿屋。
那岑氏與二人相處日久,已然知道練傾城古道熱腸,彭憐雖然好色,卻也稱得上是個好人,心中再無提防,愈發覺得二人值得親近,再聽兩人歡好,便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女兒仍在牢獄之中生死未卜,岑氏自然不會如何色心萌動,但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她每日聽著練傾城這般媚叫,白日裡對著彭憐這般少年,若說全不動心,也不符合人之常情,每每長夜難免,自然胡思亂想,有時想入非非,也會濕的一塌糊塗。
今夜那彭憐似乎格外勇猛,練傾城連丟四次,兩人卻仍不止歇,岑氏輾轉反側,一支素手不禁伸到腿間,本就夾緊的雙腿更加用力,將自己手腕都夾得有些疼了起來。
丈夫去後她便守寡至今,靠著家中薄田辛苦度日,只求將女兒養大成人嫁個好人家,至於以後如何,卻是從未想過。
早就有人上門保媒拉縴,勸她再嫁良人,只是女兒年幼,她哪裡捨得為了一己之私扔下女兒不管?一來二去拖延至今,只覺青春漸逝,容顏已老,偶爾顧影自憐,心中自然傷感。
以前還不覺如何,偶爾深夜難眠,熬一熬也便挺過去了,如今每日裡聽彭憐與練傾城雲雨盡歡,那彭憐人物風流,床笫間竟也極其雄壯,每每將練傾城弄得身軀酸軟,第二日還不良於心,岑氏看在眼裡,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尤其那練傾城總用言語撩撥於她,說些什麼彭憐暗中仰慕岑氏美貌,若非如此,哪裡肯這般忙前忙後奔波辛苦?只是自家相公麵皮薄些,不敢直言不諱,不然顯得趁人之危,總是不美。
岑氏每每被她說的面容羞紅,卻呢喃不語,心中其時暗想,真能將女兒解救出來,自己殘花敗柳之姿,真就與彭憐以身相許結草銜環報恩又算得甚麼?
只是未來如何難以預料,今夜良辰美景,又該如何度過?
第一百六十章 似是故人
臘月二十六這天,溪槐縣城又下了一場大雪。
縣學之內,彭憐看著窗外漫天雪花,不由嘆了口氣。
他左等右等,直等到今日,蔣明聰依然未至,他心中焦慮,很想再去一次巡按行轅,但練傾城將他勸住,事已至此,去也是無濟於事,那蔣明聰既然遲遲未至,其中必有情由,彭憐人微言輕,便是去了,怕也於事無補。
今日縣學生員便都要放假,一應官員也要休沐回家過年,按照常理,彭憐家在雲州省城,也該回去與家人團聚,但他擔心蔣明聰突然來到,若是自己不在,只怕事有不諧,所以才遲遲沒有動身。
眼見大雪落下,道路只怕更加泥濘難行,彭憐又嘆口氣,掩上窗扉,坐下看起書來。
練傾城端來熱茶,見狀匍匐跪下爬到桌案之下,輕輕解開丈夫衣衫,將那粗長之物含住,為彭憐紓解愁悶。
「岑氏呢?」彭憐輕輕撫摸美婦俏臉,看著練傾城一顰一笑俱是滿溢風情,心中漸漸安寧下來。
練傾城緊緊箍住丈夫陽物根部輕輕擼動,伸出香舌自下而上舔弄,溫柔笑道:「還在看書吧?只是許久為翻頁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彭憐輕笑搖頭,「能想些什麼?如何為女兒洗雪冤屈唄!」
練傾城輕輕搖頭,「這幾夜奴服侍相公,她都聽得一清二楚,春情難耐,只怕已動了春心呢!」
彭憐有些不信,「她女兒還在牢里,還有心思想這些麼?」
練傾城嬌嗔看了丈夫一眼,「男女之事,最能轉移心思,不然那些達官顯貴、風流才子,無論得意失意,為何都要去青樓楚館一訴衷腸?」
「世間最是酒色二字,能使人樂而忘憂……」
彭憐聞言會意,輕輕點頭笑道:「傾城此言有理,若是你這麼一說,為夫豈不是不該這麼端著?」
「相公不肯趁人之危,總要事成之後,讓她自己以身相許才好,這奴倒是知道,」練傾城把玩丈夫陽根愛不釋手,搖頭受到:「只是人生苦短,不如及時行樂,試想一下,若是冷姑娘最後竟沒救出來,她又該如何抉擇?相公又該如何自處?」
彭憐眉頭輕皺,他卻從來沒想過,冷香聞若真的受冤伏法,這岑夜月還能苟活於世麼?她是會一怒自盡,還是會上京城去告御狀?
練傾城由他沉思,自顧自傾情服侍眼前寶貝,又含又舔,又吸又裹,極盡妖嬈之能事,將彭憐服侍得直呼冷氣,連聲讚嘆。
「相公若是收用了她,讓她於這人世間多份牽掛,卻好過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到那時相公再想做什麼,只怕就來不及了……」
練傾城語重心長,彭憐感觸頗多,相處數日下來,這岑氏性格溫和,舉止得體,言語間有份溫柔似水之意,卻又外圓內方,心中頗有主見,與彭憐身邊女子頗有不同。
彭憐身邊眾女,貌美如花者多有,洛家母女與母親岳溪菱更是又傾城之姿,練傾城應白雪柳芙蓉等女俱都風騷嫵媚,眾人各擅勝場,讓他心中只覺得,仿佛已經盡攬了天下嬌娥。
但遇見岑夜月卻讓彭憐心中再起波瀾,世間女子千千萬萬,總是各有各的美法,若論容顏,岑夜月只怕略遜洛行雲等人;論及風情,自然也不及應柳二人,更不要說與練傾城相比;至於身形高挑、體態婀娜,岑夜月俱都不算出彩。
唯獨吸引彭憐的,是她骨子裡有股不服輸的氣質,明明弱不禁風,卻仿佛有千鈞之力,讓人心生敬佩,不敢輕易褻瀆。
彭憐本來夜夜無女不歡,如今只剩下練傾城一人陪在身邊,雖說郎情妾意,終究難以盡興,放著岑夜月這般一個美人兒在側,哪裡能不動心?
尤其深夜中與練傾城幾次交歡,彭憐都聽見岑氏悄悄起身,偷聽許久才又躺下,輾轉反側直至天明,只怕心中也動了心思,只是礙於情面,才沒有自薦枕席。
他思忖良久,卻仍是難以下定決心,只是情到深處,將練傾城從桌下扯出,按在窗前弄了一陣,勉強泄了心中火氣才算作罷。
夫婦倆繾綣溫情,外面有人進來傳話,彭憐接過帖子,原來是高家今夜雪中設宴,請彭憐與縣中幾位大人一同赴宴。
想起那夜偷聽來的美人計,彭憐與練傾城笑著說了,又道:「高家這是黔驢技窮,連美人計都用了出來……」
練傾城笑道:「高家也是投其所好,知道相公攜奴赴任,只怕不是缺錢的主,所以才想了這一出美人計,只是他們若知道相公本事,怕是不會這麼行事……」
西側臥室噹啷一聲,什麼東西掉在地上,彭憐與練傾城對視一眼,都是會心一笑。
「替我收拾一番,為夫今夜倒要看看,高家能使出什麼手段!」
待到天色將晚,彭憐乘上一頂綠呢小轎,來到高家大院。
這裡他來過好幾次了,卻是第一次從正門進入,卻見進門便是一進大院,裡面停滿了各式轎子,縣裡達官顯貴已經到了大半,縣衙里主簿推官也都到了,只差呂錫通與彭憐。
彭憐下了轎子,由著高家下人引領朝後院走去,穿堂過室,來到一處寬闊所在,內中亭台樓閣,假山溪水,茫茫一片白雪之中,一處竹亭高居山石之上,俯瞰整片花園。
彭憐掃了一眼,這高家花園比起自家花園來竟也不遑多讓,只是考慮溪槐不如省城寸土寸金,倒是不顯得如何驚人。
只是園中山水,冬雪覆蓋之下仍有這般氣象,夏日盛時不知該是何等規模,自家花園大則大矣,想要有這般底蘊,卻非數年之功。
此時已是隆冬時節,夜晚天氣寒冷,只是欄外大雪方停,還不到最冷的時候,這般在室外飲酒,彭憐心中頗為擔心,這些大人們的身體能否經得起風寒。
沿著石磯拾級而上,彭憐到了亭中,與各位縣裡大人見禮,又與各位士紳打過招呼,這才知道自己確實是被貧窮限制了想像。
亭中擺著一張圓桌,周圍擺著十二張紫檀椅子,竹亭外面吊著十幾幅遮風擋雪的竹簾,遠遠看去仿若無誤,到近處才知能遮蔽風雪,更難得的,竹亭內靠外一圈廊柱之下,用青石搭救數條凹槽,裡面放著適量火炭,此時燒得正旺,將亭中烘得暖意融融。
這般在亭中居高臨下既能賞雪又不怕風寒侵擾,又有炭火阻隔寒意,如此別出心裁,卻不知是誰的主意。
只是單只那竹炭便不是尋常人家能用得起的,這般費力布置,只怕耗費更多,高家雄厚財力,如此可見一斑。
眾人各自說話,彭憐挨著縣裡的推官崔大人坐著,兩人笑著低語,說起近來風物。
推官崔為乃是京畿人氏,過年自然回不去家,與彭憐小聲笑道:「彭大人鄰著省城,怎麼也還沒回家去呢?」
彭憐笑道:「這不是知道高家大爺要設宴,下官實在嘴饞,這才滯留不去麼!」
兩人哈哈大笑,彭憐才認真解釋道:「天降瑞雪,內子不良於行,說不得要耽擱幾日,這年前能否回去都說不準,實在不行,便在縣學過年了!」
崔為笑道:「這感情好!若是彭大人不走,咱們可以一起喝酒,左右休沐無事,你我不醉不歸也是無妨!」
一旁主簿陳樓笑道:「何必非要等到明日後日?今夜你二人便不醉不歸何妨!呂大人也在桌上,難道還能責怪你們不成?」
崔為任職年份久了,與眾人早已熟識,笑著說道:「陳大人若肯,今夜崔某便與你不醉不歸!」
陳樓連忙擺手,「你也不是不知我的酒量,一口下肚就要醉倒的!哪裡敢於你對飲!」
「噯!只求一醉,不論多少!喝不喝吧!」
「不喝,當然不喝!我再喝醉,我家娘子只怕不會輕饒了我!」
「那便看在嫂夫人面上,今日放你一馬?」
「放我一馬,放我一馬!」
眾人言笑晏晏,絲毫不見平日裡勾心鬥角,官場中人彼此傾軋乃是人之常情,因為職位就那麼幾個,誰上誰下、誰進誰退都是未知,便是損人不能利己,卻也要做上一做。
彭憐心知肚明,與學著眾人一樣虛與委蛇,皮笑肉不笑,口開心不開,倒也其樂融融,一團和氣。
不多時呂錫通到了,眾人迎到亭外,等呂錫通落座,這才各自坐下。
高文傑最先舉杯,祝酒說道:「春節將至,今日高某設宴,為各位大人洗去一年疲憊,祝各位大人新年新氣象,步步有高升!」
彭憐舉起酒杯與眾人一起碰了隨後一飲而盡,他心中暗自好笑,如今世上禮崩樂壞,世人多少還要些臉面,像高家這般死了老人還如此大張旗鼓宴飲的,倒也鳳毛麟角、屈指可數。
他不知高家太爺是什麼樣子,只是如今他去後,高家竟然上上下下歡天喜地,便知他人緣只怕極差,便是幼子不動手,只怕這高家太爺早晚也要橫死暴斃。
一旁隨侍丫鬟又給眾人倒好了酒,高文傑舉杯請道:「請呂大人為我等訓示!」
呂錫通笑笑擺手,「不必不必,咱們今夜只管放開飲酒,沒有上級下屬,只是兄弟朋友!來!再飲一杯!」
整張桌上,數他職位最高,自然也最從容,想喝就喝,想吃就吃,每次舉杯都有眾人響應,每次動筷都有眾人停箸,官場規矩,可見一斑。
彭憐吃得難受,他素來自在慣了,便與知州江涴吃飯都沒這麼難受過,如今有眾人陪襯,他才知道什麼叫做「官大一級壓死人」。
他見慣了白玉簫淫媚,只道江涴雖是知州倒也平常,如今看來,才知道之所以自己對江涴不以為然,還是江涴身邊阿諛之人不多之故。
上官權威從何而來?自然是從下位者的阿諛奉承而來,設想一下,彭憐對縣令呂錫通敬畏不已,那呂錫通再對知府李正龍奉若神明,轉過頭來李正龍見到江涴再戰戰兢兢,那彭憐再與江涴相處,又如何自在得起來?
就像秦王晏修,雖然自身有些威嚴,瞪起眼來也很嚇人,但沒有蔣明聰一旁陪襯和一眾下屬死士輔佐,誰能知道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世襲罔替的秦王殿下?
花花轎子人抬人,越是品級低維,越需要身邊人畢恭畢敬,到了秦王晏修這般層次,舉手投足自帶一份從容與頤指氣使,尤其晏修帶過兵打過仗,手下亡魂無數,真狠厲起來,自然眉宇間有股子殺氣,卻非呂錫通這班人能比。
彭憐暗運神功,酒意早已去得七七八八,只是他佯裝醉意,倒也有七八分像,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俱都喝得酩酊大醉,如陳樓這般懼內的,自然要連夜送回府去,他喝得不多,卻也醉態盡顯,如此看來酒量不好倒是真的。
呂錫通酒量倒是不錯,他與眾人推杯換盞喝得盡興,此時打著酒嗝滿面紅光,由著高文傑叫來兩個丫鬟一起扶進後院客房。
有他珠玉在前,眾人自然再不客氣,那崔為也領了個俏麗丫鬟進了高家備好的客房,其後諸事,自然不問可知。
這番安排,官場中本就尋常,有那大戶人家蓄養姬妾樂妓,便是為了酒宴助興以及服侍貴客,若是那丫鬟樂妓被貴客相中,更是當作禮物相送,文人士子一時以為風雅。
彭憐故意裝作醉態朦朧,來扶他的卻是位年輕俏麗丫鬟,他心中疑惑,卻也不肯點破,逕自隨著那丫鬟進了一處小院。
那院子陳設精緻,占地卻是不大,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竟是別具天地。
丫鬟將她送入房中,為他解衣拖鞋,又打來熱水擦拭乾凈,忙碌許久,這才悄悄退下。
彭憐假意鼾聲大作,心中這才篤定,那丫鬟只是服侍自己洗漱,好戲只怕還在後面。
果不其然,不過盞茶光景,便有人自遠而近,腳步輕盈微不可察,隨即房門吱呀一響,那腳步聲漸近,人未至,卻有一陣花香撲鼻,濃淡相宜,不似尋常脂粉。
「彭大人!彭大人!」女子嬌聲呼喚,彭憐聽在耳里,正是那夜所聽的高家姨娘。
他假做酒醉熟睡,口中鼾聲隆隆不絕於耳,卻與真箇睡著無異,莫說溪槐縣城,便是整個天下,知道他身負絕世神功的也是不多,知道他睡覺時從不打鼾的更是少之又少,眼前女子哪裡又能相信,榻上少年如何與眾不同?
「相貌這般俊俏,酒量卻如此糟糕,這麼昏昏睡著,又該如何成事?」
彭憐聽著女子自言自語,只覺雙腿被人推開,隨即床榻輕響,那女子似乎上了床來,接著身前衣襟散開,一股冰涼之意拂過胸前。
「這身子倒是火熱滾燙,就挨一下,都讓人舒服透了……」婦人語調軟糯,窸窸窣窣聲響,仿佛脫了衣服,彭憐正自疑惑,只覺褲子被人褪下,露出一雙大腿來。
他已不避寒暑,卻不肯惹人非議,是以仍如常人一般穿著,只是單薄一些,倒也不算驚世駭俗。
下身一陣涼意襲來,卻聽女子驚呼一聲,隨即寂然良久,才聽她幽幽嘆道:「這位彭大人倒是好大一副本錢!」
彭憐只覺陽根微涼,被一雙滑膩玉手握住,只留碩大陽龜在外無拘無束,只聽那女子驚嘆道:「雙手併疊尚不能盡數握住,這般雄偉,若是塞到穴中,怕不是弄死個人……」
陽根漸漸暴脹露出崢嶸面目,那婦人愛不釋手,不住擼動套弄,自言自語說道:「這般恩物,若是就此錯過,只怕今生遺憾,倒說不得,總要先樂上一樂,才能心滿意足……」
又是一陣窸窣聲響,彭憐只覺雙腿觸碰到一處滑膩所在,大概便是婦人伸腿跨著跪在自己身上,隨即便覺得陽龜觸碰到一處溫暖濕膩所在,想來便是婦人淫穴蜜唇。
卻聽婦人呢喃說道:「奴在勾欄里十年,卻也沒試過這般雄壯之物,千萬你是個表里如一的,莫要讓人空歡喜一場才好……」
彭憐心中樂見其成,只覺女子玉手來回擺弄,片刻過後,陽龜突入一片火熱濕滑所在。
婦人蜜穴淫液淋漓,稍稍紓解陽根膨脹痛楚,彭憐暗暗鬆了口氣,輕輕眯著眼睛,去看眼前婦人。
卻見晦暗燭光之下,眼前一位白皙美婦,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翠綠褻衣,上面繡著兩朵粉色荷花,堪堪遮住胸前美乳,只是兩粒乳肉昂揚凸起,恰恰頂在荷花心處,顯得淫媚至極。
婦人相貌姣好,面上粉黛相宜,顯然於此一道頗有心得,隨她動作,秀髮上一支金絲步搖不住晃動,六道金色絲絛蕩漾如水,別增一份淫媚之美。
婦人身軀瑩白如玉,被那翠綠肚兜襯著,更加光芒耀眼,此時她跨坐彭憐身上,雙腿自然跪在兩旁,一手撐著彭憐胸膛,一手在身後扶著陽根,神態嬌媚,風情萬種,不是尋常女子風月。
「好粗……好脹……還沒到根麼……唔……就這麼插進來就要了命了……啊……」
彭憐只覺陽龜頂到一處軟膩嫩滑,知道婦人已到極限,果不其然,只聽婦人嘆息說道:「還剩三指便到底了……太嚇人了……唔……好美……今日才算知道……什麼是恨不相逢未嫁時了……」
她輕輕搖盪,纖腰款擺,每每觸碰花心,便是一陣痙攣,美得心神蕩漾,秀美面容甚至有些扭曲起來。
彭憐見她初次與自己歡好便能這般自得其樂,不由心中驚奇,忽然婦人動作之間,露出一對雪白美乳,上面一棵秀麗小痣,由其而起,卻是一支碧玉蝴蝶刺青,栩栩如生,翩然欲飛。
彭憐心中一動,睜眼笑著問道:「你是雨荷?你娘可是練傾城?」
【待續】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保博网系统公告

《保博网积分兑换活动公告》

论坛近期与龍门娱乐联动进行积分兑换活动!

各位博友可以踊跃参与本活动哦,积分好礼多多!

邀友、发布实战帖子、活跃回帖都可以赚取积分奖励,积分可以兑换实物和彩金等!

具体详情请查看站内置顶公告!

DS保博擔保网

GMT+8, 2025-8-6 09:01 , Processed in 0.116948 second(s), 17 queries .

Powered by BaoBoWang

Copyright © 2014-2025, 保博网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