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是不能變成老婆的 (1-22)作者：碎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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鄰居是不能變成老婆的
作者：碎嘴景
（一）人，她救了貓的命
我是一隻奶牛貓，今年兩歲了，正在和一個人類生活在一起。
按照我原本的計劃，現在的我應該在世界的各個角落留下了自己的腳印。但我在床上翻了個身，感受著柔軟的被墊，覺得現在的生活也不錯。
貓生總是這樣無常，但貓擅長適應每一個新的環境，隨遇而安。
這個讓我的計劃發生改變的契機發生在一年前。
——
我出生在冬天，這是個充滿詛咒的季節，因為大多數在秋冬天出生的幼貓都無法活到下一年的春天。更糟糕的是，六個月的時候因為一場雨和我的媽媽走散了。更令我沮喪的是，雨水把媽媽留下的味道沖刷掉了，我沒法通過嗅覺再次找到媽媽。
所以我討厭雨天，順便也討厭冬天。
拖著被雨水打濕的身體找了一個地方躲起來，又冷又餓，中途有幾次我都覺得冬天的詛咒都要降臨到我的身上。但當暖洋洋的太陽灑在我的毛上時，我知道，我熬過了冬天的詛咒。
從這以後，我就變成了一隻獨立的貓。
有一天我在車蓋上曬太陽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龐然大物站到我面前，發出類似「咪咪」的熟悉聲調，很像媽媽說的「人類」。人類朝我伸出手，似乎散發著讓我不自覺想要靠近的香味。
幾次試探過後，我確定了眼前的人類身上沒有散發惡意，也明確定這個人類手中散發的香味是食物。冬天打獵比較困難，為了填飽肚子，我決定勉為其難地收起爪子，朝她露出身上最柔軟乾淨的肚皮三秒鐘作為食物的交換。
這是我和人類的第一次交流，所以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不過這事一回生二回熟，我遇見了很多人類。在我肚子比較飽的時候或者心情比較好的時候，會短暫地允許人類觸摸我的身體，不過僅限于于頭和背，摸到其它地方我會毫不客氣地給一爪子。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了。
我長大了，也變強了，成了稱霸街頭的大姐大，所有貓都無法在我的爪子下撐過三招。整個街區都是我的地盤，每天吃飽喝足過後就是巡視整片領地，逗逗人類，和討厭的狗罵戰一個小時。
有時會在巡視的路上遇到同類，不過它們都在窗戶上看著我，沒法下來。和它們交流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有一部分同類會選擇一個人類度過往後的貓生。
貓各有志，我理解。
但我是不會選擇和一個人類住在一起的，偶爾賣賣萌獲得食物還差不多。畢竟我一隻貓就能熬過冬天的詛咒，還是很厲害的。更何況，我喜歡在廣闊的天地間留下我的腳印，我喜歡房間外面的陽光和草地。
不過就像我最開始說的一樣，貓生無常，計劃趕不上變化。
有一天巡視領地的時候，車撞到了我的身體。
好疼，我的身體變得沒有力氣，平時磨得鋒利的爪子也伸不出來了。
我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有比媽媽說的「冬天的詛咒」更可怕的事情，那種感覺和離開媽媽的那個雨夜一樣，我感覺到身體留不住溫度，最喜歡的太陽灑在身上也沒有用。想要舔一舔身上的傷口，但我的頭卻沒辦法轉動。
好冷……好疼……好累……媽媽在哪裡……
在我閉上眼睛之前，我看到了人類，聽到她說：「咪咪，你是被車撞了嗎？」
人，如你所見，顯然是這樣的。
但我沒有力氣告訴眼前的人類了。
再後來，這個人類就變成了我決定後半生要陪伴的人，因為她救了我的命。
她叫孟煙燦，我一般直接叫她燦。
我也有了名字，月月。儘管我覺得這個名字不能體現我的霸氣，一開始並不是很滿意，但看到燦一直抱著頭冥思苦想我的下一個名字的時候，我還是選了這個名字。
——
題外話
在2024的最後一個月打算開一個溫馨治癒的短篇故事，這就來啦~
前面兩章貓貓視角會比較多，後面就主要是兩個女主的視角了！
如果覺得這個故事有意思的話，請多多收藏、評論和投喂珠珠好嗎？你們的支持是我更新和堅持寫故事的最大動力之一~
（二）今晚貓即將遠航隔壁，等貓回來
遇見燦的時候我正好一歲，而現在我兩歲了。
在和燦相處的這一年裡，我大概清楚了燦的生活，也找到了和燦共處的方式。畢竟貓出生在天地曠野之間，選擇和一個人類度過剩餘的貓生並非易事，貓和人也需要磨合，我和燦之間也是這樣。
一開始，儘管我對燦的救命之恩心懷感激，但還是決定和燦保持一定距離。之前我還在街頭做大姐大的時候，曾聽一些小妹說，有一些人類很會偽裝，裝作善良的樣子靠近她的好朋貓，然後就消失不見，讓她再也看不到她的好朋貓。
我選擇在燦的書桌一腳默默觀察她。
很快我就了解了燦的生活軌跡。
這個大房間裡只有燦一個人類住著，嗯，現在還多了我一隻貓。
燦總是對著一個會發光的大盒子發獃，手上還拿著一條類似樹枝的東西動來動去。我曾又一次悄悄調到燦的後面看看她到底在做什麼，不過探索失敗了，因為我看不懂。
燦還轉頭看了我一眼，這讓我有些尷尬。我打了個哈欠，喵了一聲，裝作路過的樣子……也不知道燦有沒有看破我的偽裝。
她幾乎一天都呆在房間裡，這讓我有些震驚。難道……燦不用出門打獵的嗎？意識到這一點讓我有些擔心，雖然我可以跑出門打獵，但是也不知道人類吃不吃貓打獵的食物？
不過很快我的擔心就消失了。
因為燦能夠每天給我提供食物，看著不像會餓的人類。
我們一貓一人就這樣在房子裡生活著。
久了以後，我開始更加了解燦了。
她是一個很安靜的人類，能夠對著那個發光的盒子坐著很久都不動，雖然有時候會發出一些嘆息，但聽著她的呼吸聲，我知道她還活著。
貓喜歡安靜的人類。
但燦也會有讓貓頭大的時候，簡直是莫名奇妙。
比如有一陣子，燦總拿著一個盒子對著我發出「嗶波嗶波波嗶波」的怪聲，看著那靠過來又靠過去的盒子，我決定給燦一爪子，讓她清醒一點。
比如前段時間燦在給我放食物時總是一邊看著坐好的我，一邊唱「奶多牛少，奶少牛多，奶牛多少才是真正的奶牛貓」，雖然我是一隻貓，但我還是略懂人類語言的。燦唱完以後總是發出怪笑聲，讓我有些煩。
笑什麼笑，沒看過奶牛貓嗎？
貓的地位和尊嚴不容挑戰。
還好燦變異的時刻比較少，大多數時候我們都保持著合適的距離和相處。
這樣的生活還是挺舒服的，有溫暖的貓窩，有充足的食物，睡夠了磨磨爪子，複習我的狩獵技巧。不過我冥冥感覺少了一點什麼。
少了什麼呢？
對！少了陽光！
我嘗試和燦溝通，扒著門表示貓需要出去曬一下太陽，躺在草地里打滾和伸懶腰。雖然我決定和燦一起生活，但還是嚮往陽光和草地的。
最終我和燦商量好，一周出門曬一次太陽。
老實說，我這麼做除了喜歡陽光和草地之外，還出於對燦的擔心。畢竟燦幾乎不出門，難道燦沒有自己的好朋貓要聊天嗎？
雖然人可以靠在貓高大強壯的胸膛上取暖，但人也不能總是依靠貓。
不管怎麼樣，曬曬太陽總是好的。
這大概就是我和燦相處一年探索出的事了，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著，我已經對這樣的日子了如貓掌，塑料袋和貓抓板我已經有些玩膩了，唉。
再做些什麼事情打發打發時間呢？
要不去隔壁房間裡看看？
最近隔壁好像多了兩道陌生的氣息，貌似還有我討厭的狗。雖然我已經退居街頭一年，但我還是必須讓這個新來的狗傢伙清楚到底誰是這片地盤的老大。
燦，今晚我即將遠航隔壁，等我回來。
（三）誰家的小貓走丟了
「汪汪汪——」媽，外面有東西！！
芙芙用頭蹭著孔珂玥的小腿，朝著門口的方向叫，示意門外有異常狀況。
「芙芙，怎麼了啊？」孔珂玥奇怪地看著腳邊的小狗，她正在收拾房內的雜物，剛搬過來還有很多東西沒整理好。但看到芙芙異常的表現，還是朝著門邊走去，一邊走一邊問，「是門外有什麼嗎？我去看看。」
「汪汪——」對，沒錯！
芙芙先孔珂玥一步跑到門框前等著，一邊低頭嗅聞門縫邊緣，更加確定門外有陌生的氣息。
孔珂玥透過貓眼看了看門外，卻沒發現什麼，剛準備和自家小狗說沒東西時，隔著門聽到了一聲隱隱約約的貓叫聲。
嗯？門外有小貓？
她不大確定，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打開了手機調出門外的監控，驗證自己的猜想並確保門外沒什麼奇怪的人。
然後她看到了一隻奶牛貓正蹲坐在她放在門外的毯子上，她低頭對著芙芙說到：「芙芙，門外有一隻小貓耶。」
「汪汪汪——」什麼！有新朋友？！
芙芙更加瘋狂地搖著自己的尾巴，拍得孔珂玥都覺得自己的腿都要麻了——嘶，拉布拉多的尾巴果然應該列入管制物品。不過難得看到芙芙這麼開心，而且還是在全新的環境里。
孔珂玥小心地打開門，柔聲朝著門外說道：「小貓，我要開門了哦，你往旁邊站點，我怕碰到你。」
「喵，喵喵喵喵。」你好，人，我是你隔壁的鄰居，歡迎來到我的領地。
看到打開的門，我昂首挺胸地朝著眼前的女人打著招呼。
突然一團不明物體從我的眼前飛過，緊接著我感受到自己的毛被糟糕的大舌頭舔了。
「喵！」狗東西，離我遠點！
我抬爪給了眼前這只不識好歹的狗一掌。
「汪汪汪——」你好啊新朋友，我叫芙芙，很高興認識你~
「喵喵！」第一，我是來告訴你我是這的老大；第二，哪只貓會和狗做朋友。
孔珂玥看著芙芙激動開心的樣子，再看眼前這隻小貓炸起的毛。她輕聲叫著自己狗子：「芙芙，過來，你把小貓嚇到了。」
「汪汪汪……」啊，有嗎？媽，小貓說她是這的老大，我怎麼有點懷疑。不過為了新朋友的面子，我還是不要當面拆穿她好了。
芙芙乖乖地回到了孔珂玥的腳邊。
「喵！」人，我堂堂貓怎麼會被一隻狗嚇到。
我正打算和眼前的人類理論時，突然感受到一股力把自己抱起。
？
然後聽到眼前的女人說：「可憐的小貓咪是不是走丟了呀？讓我看看你的掛牌，你應該是家養的小貓吧？」
孔珂玥小心地調整著懷中小貓的姿勢，用手指把小貓脖子間佩戴的掛牌扶起，看到了上面留的信息：【我叫月月，如果不小心走丟了，請聯繫這個電話（微信同號）。】
看到小貓的名字時她還愣了一下，這個名字……
「原來你叫月月啊？」孔珂玥照著牌子上留的寄語念出了小貓的名字，小貓很乖，沒有在她的懷裡掙扎。她取出放在褲兜的手機，對著那個牌子拍了一張照片，然後發送了好友申請。
應該就是這棟樓的住戶養的貓。
「喵。」人，我沒走丟啦。我家就在你家對面，不過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把門關上了。
說實話，我蠻喜歡眼前這個人類的，她的身上有陽光乾燥溫暖的氣息。
「汪汪汪——」媽，它是我們的鄰居耶！
孔珂玥哭笑不得地看著腳邊的芙芙，以為它想要和懷裡的小貓玩，所以蹲下來說道：「芙芙，媽媽要幫小貓找到家，現在不是玩的時候，你乖乖在家等媽媽回來好不好？」
在叄只物種各說各的時候，對面的門突然開了。
是燦來了。
（四）新鄰居好像是個社恐
孟煙燦看到開門以後的景象鬆了一口氣，她把整個房間都要翻遍了都沒找到月月，嚇得心臟都要停止了。看到微信上的好友申請才知道月月跑到外面了。
她輕聲嘆息，無奈地喊了一聲：「月月……」
這聲呼喚卻讓孔珂玥僵住了身體，藏在記憶深處的小名讓她想起了從前的一些記憶，於是愣愣地抱著懷裡的小貓看著對面的鄰居，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聲「玥玥」應該是「月月」，喊的是她懷裡抱著的貓。
自從姥姥去世以後，好久沒有人對著她喊這個小名了。
不對，人家也沒喊她。
孔珂玥尷尬地咳了咳，揚起微笑問道：「你好，這隻小貓是你家的嗎？」
孟煙燦面對陌生人的詢問有些緊張，她已經很久沒和人類接觸了，有點忘記應該怎麼做才顯得像一個正常人。她暗自握拳，鼓起勇氣，強裝鎮定地回：「嗯。」
快把月月還給她。
「喵~」燦，我沒有亂跑喔，只是出來見見我們的新鄰居，順便給這隻狗說一下誰才是這的老大。
「汪汪汪——」嗨，人！老大說的沒錯，它只是出來認識我這個新朋友。
「欸，我正打算敲門問問這是誰家丟的貓呢。」孔珂玥看著面無表情的新鄰居，緊張地解釋道。她用膝蓋蹭了蹭腳邊的芙芙，讓它不要亂叫。
熱鬧的場面讓孟煙燦大腦宕機，她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理解了。
下一秒，她看到小貓從對面女人的身上跳了下來以後鬆了一口氣，低頭小聲地朝著地上的月月說話：「月月，過來。」
「喵喵。」燦，別擔心啦。
我邁著步子走回燦的身邊，用頭輕輕地蹭著燦的手，然後轉身瞥了一眼她新收服的小妹。
「喵。」我要和燦回去了。
「汪汪汪——」好的，老大。我們下次一起出門玩呀，在草地打滾什麼的。
芙芙開心地搖著尾巴，它其實還有點想靠近老大旁邊的人類，因為那個人類身上的氣息很乾凈，讓它忍不住想要蹭一蹭，不過媽媽說了不能隨便蹭陌生人，而芙芙是只聽話的乖狗狗。
希望媽媽能拿下這個人類，這樣它就能靠近啦~
孔珂玥蹲下身給芙芙手動閉麥，芙芙今天好像特別興奮。但她看新鄰居好像有點不大喜歡熱鬧的樣子，怕芙芙的熱情嚇到對方了。她抬頭對著新鄰居說道：「額，剛剛還給你發了微信好友。不好意思，可能打擾了。我應該先敲門問問的。」
孟煙燦聞言搖了搖頭，避開那股視線回道：「沒事。還謝謝你暫時幫忙看護著月月。」
說完低頭看著腳邊尾巴豎得高高的月月，心裡有些驚奇。好像……月月看起來挺高興的？不管怎麼樣，當務之急是趕緊回到她的安全屋關上門喘氣。今天的社交量已經超標了……
她已經感覺有點喘不上氣了。
出門太急，她忘記戴口罩了……
「那個，如果沒事，我就帶著月月先回房間裡了。」
孔珂玥點點頭，揚起微笑：「好的。」
她看著對方迅速的腳步和轉身前紅透了的臉蛋，若有所思地摸著芙芙的狗頭自言自語道：「新鄰居，好像是個社恐。」
她已經好久沒碰到彼此交流這麼拘謹的時刻了……不過，新鄰居拘謹地外表之下聲線竟然這麼甜，莫名讓她覺得反差和可愛。
「汪汪汪——」媽，我喜歡她。
芙芙的尾巴又拍得她的腿啪啪作響，也把她從神遊的狀態拍回了現實。她舒了一口氣，對著芙芙揚起嘴角：「不管怎麼樣，搬到新地方的感覺還真不錯。」
那些爛人和爛事都離她遠了很多。
屋裡還有好多東西沒有收拾呢，明天再去拜訪新鄰居吧~
她還挺喜歡那隻叫「月月」的奶牛貓的，和她的小名念起來發音一模一樣。
（五）新鄰居是個好人
孟煙燦抱著月月關上門以後才徹底鬆了一口氣。
她抱著懷裡的小貓嘆氣：「月月，怎麼今天突然開門跑出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午覺醒來發現你不在身邊有多害怕？」
不過下一秒看到月月無辜地朝著她叫的那一瞬間，她又生不起氣了。
「喵~」對不起啦燦，讓你擔心了。下次我帶你一起出門好不好？
「下次不許這樣了。」
——
第二天孟煙燦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摸摸枕頭邊，發現手裡毛茸茸的觸感時鬆了一口氣。不過她還是吸了一口氣起身，睜開眼，看看是不是她的幻覺。
月月確實乖乖地躺在她的床頭，望著她伸了一個懶腰。
她又往床上倒去。
睜著眼看著天花板，在腦子裡釐清今天的待做事項。嗯，要起床給月月放貓糧，給月月鏟屎……要在今天把甲方要求的第二版設計稿趕出來……咦，今天是周幾來著。
孟煙燦的眼神逐漸隨著腦中的思緒變得茫然。
自從叄年前從公司離職以後她就再也沒去上過班，靠著以前上班時的人脈接些私活，活得很滋潤，再也不用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不過有一點不大好的是，做自由職業者以後她就過上了晝夜顛倒的日子，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也就更分不清今天是工作日還是周末了。
她的時間只有給甲方幹活掙貓糧錢，還有周六帶月月出門曬太陽兩種類型。
孟煙燦在床上翻了個身，伸手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摁亮手機螢幕，關閉飛行模式。
嗯，今天周五。
「月月，明天我們就出去玩。」
「喵~」燦，我知道了。
孟煙燦看著床頭月月慵懶地揮著尾巴尖尖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然後察覺從一年前有了一個新生命陪伴她以後，她笑得越來越多了。
挺好的，一人一貓，除了極少數時間會有想和人交談的念頭，不過想到上班那些年遇到的亂七八糟的人，這莫名其妙的願望也就都打消了。
該起床給月月放貓糧和鏟屎了。
……
月月吃貓飯的間隙，孟煙燦也收拾好了自己。
正打算打開電腦準備開始工作時，門鈴聲突然響了，阻止了她準備坐到椅子上的動作。
嗯？現在這個時間點怎麼會有人摁響她的門鈴？難不成是物業來了？
孟煙燦奇怪地走到門前，往貓眼一看，整個人都僵住了……怎麼是昨天那個女人，不對，準確來說是她的新鄰居。啊啊啊，為什麼她要摁響她的門鈴？！
「喵喵。」燦，為什麼不開門，有人找你。
孟煙燦看著餐桌上的月月，想起了昨天發生的事。心中嘆了一口氣，不管她如何害怕社交，只憑昨天人家幫忙找到月月的事，她於情於理都應該開門……何況，她看起來好像還是她的新鄰居。
她壓下心裡的小九九，深吸一口氣，切換面無表情的社交狀態。
鼓起勇氣拉開門柄。
「嗨~早上好！我是住在你對面的新鄰居，叫孔珂玥。我想著剛搬到這來，應該認識一下周邊的鄰居，昨天又碰巧發現了你的貓，所以就拿了這個自製的雞胸肉乾作為拜門禮物啦~」
熱情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孟煙燦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她暗自握拳給自己加油鼓勁。
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她可以的。
大腦攝入這一長串的問候，分析了好幾秒鐘，她才徹底理解了新鄰居在說什麼。於是視線轉移到了新鄰居的手上，那裡確實拿著一袋真空包裝的雞胸肉乾。
月月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她的腿邊擠過去了，在新鄰居的腳邊蹭來蹭去。
「喵！」你真是個好人，不愧是我喜歡的人類。
孔珂玥被小傢伙主動的動作蹭得眉開眼笑，蹲下身來，摸摸那蓬鬆柔軟的小貓頭：「月月，這是我自己做的小零食~」
孟煙燦看著眼前一人一貓的互動，不知道為什麼，也沒那麼緊張了。
「謝謝你。」
孔珂玥摸著柔順的貓毛，心中一片柔軟。她抬頭揚起嘴角回道：「沒事，是順手做的，我家芙芙很喜歡，所以想著給月月送一包試試。何況我也很喜歡月月，它好親人呀。」
想到她昨晚觀察到的新鄰居的性格，她補充道：「突然敲門，希望沒有打擾到你。芙芙還在家裡等我配餐，我就先回去啦。」
孟煙燦呆呆地點頭。
最後直到孟煙燦關上門，看了看手中的雞胸肉乾，才確定剛剛新鄰居來過，然後腦中只剩兩個念頭：
這次社交沒有她想像中的那樣讓她冥思苦想和緊張。
新鄰居是個好人。
（六）小狗總是在忙忙碌碌尋寶藏
「喵喵喵~」啊，這才是貓生該過的生活。
我在草地上舒服地躺下，愜意地甩了甩尾巴，溫暖的陽光包裹住我的身體，好像回到了小時候在媽媽的懷抱的溫度，都讓我困得想打一個哈欠了。
「月月真的好愛曬太陽。」
我聽到了燦的感慨，轉頭看著坐在椅子另一端的燦。雖然燦的是我愛曬太陽，但我能夠聞到燦身上散發著愉悅的氣息。
「喵。」燦，你明明也喜歡曬太陽。
孟煙燦偏頭看著身旁沐浴在陽光里的月月，咕嚕咕嚕地閉著眼睛。黑色的貓毛在光線的襯托下鋥亮無比，唔，她已經和月月一起生活了一年多了。
月月……變成一輛貓車了。
她忽然就聯想起剛遇見月月的那一天，看到那隻倒在血泊里的小貓，明明從前對動物無感的她，偏偏那一天就生出了想要救下那只可憐的貓咪。
可能是一個人久了，總想要找一些來自外界的陪伴？
後來相處的日子裡，她曾無數次感慨，怎麼會有這麼有靈性的小貓，沒有過分高需求陪伴的要求，又適時地在她感覺生活有點灰暗的時候默默地靠近她。
孟煙燦閉眼靠在公園的躺椅上，回憶著往事，也學著像月月一樣感受陽光，漸漸地也喜歡上了這種浸潤在陽光中的愜意，這是她從月月身上學到的。雖然她的名字裡帶了一個「燦」，好像應該活得像太陽那樣光彩奪目才對，但她的實際性格卻和這個名字的期望大相逕庭。
不過，出來曬太陽，確實和呆在房間裡的感覺一點也不一樣。
……
「汪汪汪——」媽媽，那裡有隻蝴蝶，我想去追！
芙芙激動地朝著孔珂玥叫了幾聲，表達自己的想法。
孔珂玥笑著搖頭，解開了芙芙的繩子上和環扣：「去吧去吧，不許跑太遠哦。」
她蹲坐在原地，看著自己的小狗興沖沖地朝著那隻白色蝴蝶的方向跑去，尾巴搖得呼呼作響，洋溢著那麼純粹的快樂。漸漸的，心中這段時間壓抑的情緒也隨著陽光和微風散去。
孔珂玥乾脆找了塊乾淨的草地，原地坐了下來。
她的視線追隨著芙芙歡快的背影，將整個世界納入眼底。
嗯，新搬來的地方附近生態環境做得不錯，還有一個距離那麼近的公園，以後芙芙想出門玩，她也不用跑太遠。
孔珂玥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打算今天更新一下半年都沒更新過的朋友圈動態。當然，少不了和芙芙的合照，所以她朝著不遠處的小狗喊道：「芙芙，過來陪媽媽拍張照片~」
「汪汪汪——」媽媽，芙芙來啦！
芙芙撒歡著腳丫朝著孔珂玥的方向飛奔而來，等靠得越來越近了，才發覺好像快剎不住車了。
「汪汪汪——」媽，快閃開，我好像要剎不住車了！
結果就是孔珂玥被自己小狗撞到了草地上，小狗大口喘氣的呼吸聲響徹她的耳邊，她呆呆地躺在草地上看著整片天空的藍天白雲，秋日勝春朝。
今天天氣真好，她由衷地感嘆。
好久沒這樣卸下所有壓力、毫無顧忌地躺在草地上了。
孔珂玥感受到芙芙小心翼翼地用狗頭蹭著她的肩頭，噗嗤一笑，伸手摸了摸它：「好啦，下不為例。媽媽也不是每次都能扛住芙芙的熱情。」
「汪汪汪——」謝謝媽媽，芙芙喜歡媽媽。對了，媽媽，我好像在那邊聞到了老大的味道，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
孔珂玥偏頭，看著還在用頭拱她的芙芙，奇怪地問了一句：「怎麼啦芙芙，媽媽說了不怪你了。」
她仔細地看了看芙芙的動作，發現芙芙好像是要帶她去什麼地方一樣。
「嗯？你要我過去那邊嗎？」
「汪汪汪——」對的，媽媽！
孔珂玥當然是不忍心拂了自己小狗的熱情邀請，所以撐著草地起身，拍了拍落在身上的碎草。伸手輕輕敲了敲芙芙的狗頭：「走吧，那邊有芙芙發現的寶藏，是嗎？」
小狗總是在忙忙碌碌尋寶藏。
（七）要不，以後周六我們一起帶它們出來玩？
「芙芙，等等我。」
孔珂玥一邊跑一邊喘著氣，她用手拍了拍胸口，劇烈的心跳聲讓她感覺好像回到了年輕的時候。不過她的身體顯然比不上年輕時，只是這一小段的短跑就喘成這樣。
還好前邊的芙芙沒再像撒了歡一樣瘋狂奔跑，而是在一個長椅前停下來了。
等到她走近的時候，視線撞上了長椅上驀然回首的那雙眼，在絢爛的陽光里，在勝春朝的秋日裡。
四目相對，是熟悉的臉面。
孔珂玥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之前跑動時的心跳聲還未平息，讓她一時間分不清，這顆心臟到底在因何而跳動。她狼狽地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氣，然後揚起自己的招牌微笑：「好，好巧。你也帶月月出來曬太陽了嗎？」
然後視線移向躺椅上的月月，陽光里愜意伸懶腰的月月，讓她有些尷尬緊張的心也突然柔軟。
小貓咪好可愛。
原來芙芙這麼激動是因為它看到了它喜歡的小貓咪嗎？
「喵~」人，又遇見了嗷。
「汪汪汪——」老大，真巧啊！芙芙在老遠就聞到了你的氣味，怎麼樣，芙芙是不是很厲害的小狗！
芙芙笑著朝月月叫了幾聲。
「喵！」哼，看在你喊我老大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的大呼小叫了。
孟煙燦呆呆地看著一秒鐘變得熱鬧的場面。就，就很突然啊……前一秒她還在和月月安靜地曬太陽，後一秒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最近好像總是意外頻頻發生。
她原本習慣著一個人，後來習慣了一個人和月月，每天都吃那些她喜歡的食物，在固定的活動軌跡里走動，沒有任何人來打擾她的節奏和生活，安靜又穩定。不過，現在好像變了……現在，鄰居家的小狗正在朝著她搖尾巴，亮晶晶的眼睛看得她歇了帶上月月回家的心思。
孟煙燦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回答了新鄰居的問候：「嗯。你也帶小狗出來曬太陽嗎？」
孔珂玥點頭，她看著自己小狗在鄰居面前一副求摸摸的樣子，又看到她社恐的新鄰居猶豫著想要後退又沒動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輕輕呼了一聲小狗：「咳咳，芙芙，不准嚇人哦。」
孟煙燦看著鄰居的眼神，又聽了這句話，尷尬地有些面紅。她乾巴地解釋：「我不怕狗的……我可以摸摸它嗎？」
「可以~芙芙很喜歡人的摸摸。」孔珂玥有些意外，不過她很快就覺得應該禮尚往來地問候一下，「嗯，那我可以摸摸你的小貓嗎？」
「可以……」
空氣中突然安靜了下來。
孔珂玥摸著月月肉乎乎毛茸茸的小貓臉，心軟得一塌糊塗。她甚至感受到了月月在主動用臉蹭她的手，還發出了咕嚕咕嚕的呼聲。按她在網際網路衝浪的經驗，這表示小貓很享受她的摸摸。
「喵~」人，你的雞肉乾零食我很喜歡。
她忍不住感嘆了一句：「月月真的好可愛！」
結果下一秒聽到了新鄰居一板一眼地回答她：「芙芙也很可愛。」
弄得好像兩個家長對別人家的孩子商業互吹的現場。
孟煙燦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對她搖尾巴的芙芙身上。小狗舔了好幾下她的手，溫暖的濕潤讓她有點想要後退，但看到小狗開心的樣子，又決定還是默默承受一下小狗的熱情。
其實……也挺喜歡的。
「我看帶貓貓出來玩的還比較少耶，一般都是帶狗狗出來玩。」
孟煙燦愣了一下，抬頭看著不遠處的人。想到了昨天喂月月吃她送的雞胸肉乾吃得很開心，然後開口回道：「月月喜歡曬太陽，我們每周六都會出門曬太陽。」
她暗自思索，如果問鄰居那個雞胸肉乾的做法會不會很冒犯。想了一會兒，覺得還是算了。她還是去網際網路上搜索一下做法吧……
孟煙燦思索間她聽到了鄰居的回話：「咦，竟然是這樣嗎。那月月真的好特別~」
「汪汪汪——」媽媽，芙芙也喜歡曬太陽，芙芙也特別的！
「喵。」幼稚的狗，哼。
孔珂玥聽到芙芙的叫聲，也連著夸道：「好好好，芙芙也很特別！」
說完之後她愣了一下，心中升起一個念頭。她抬頭觀察了一下新鄰居和芙芙的相處，看到對方小心翼翼又溫柔地撫摸著芙芙的樣子，這樣的想法更強烈了。
沒有過多猶豫，她問出了口：「我看芙芙很喜歡月月，要不，以後周六我們一起帶它們出來玩？」
孟煙燦茫然地抬頭，手上的動作都停止了：「嗯？啊？」
芙芙感受到頭頂的撫摸停止了，用頭頂了頂她的手。
她聽到了新鄰居重複了一遍：「我們剛好是鄰居，我看芙芙和月月相處得蠻好的，所以想著要不周六讓毛孩子們一起玩？」
新鄰居說，她們四個要不要周六一起玩？
（八）社交計劃
「喵~」燦，你已經坐在這發獃很久了。
我看著燦從公園回家以後就一直坐在椅子上對著會發光的盒子發獃，有點擔心。跳到了桌子上，打算看看燦到底怎麼了。
孟煙燦被月月的動作驚醒，她抬頭看著電腦螢幕上打著的四個大字「社交計劃」，這是她兩個小時前創立的文檔，但兩個小時過後的現在內容仍然空空如也。
她摸著月月的頭自言自語：「月月……我好像又答應了一件超出我能力範圍外的事了。」
是的，兩個小時前她在公園裡答應了新鄰居的邀請。
但回到家後她就開始後悔，本來想發微信和新鄰居說算了，但點開鄰居的微信聊天框，看到了對方微信頭像已經換成了今天和芙芙在公園裡的合照。她點開了朋友圈，看到了剛剛鄰居發的文案：【和芙芙開啟新生活啦~今天還在公園裡碰到了新鄰居和她的貓貓，太有緣分了！】
孟煙燦看著這行字，莫名心虛地把聊天框里打算拒絕的話都刪掉了。
「做人好像是不能太出爾反爾的，對不對，月月？」
「喵~」燦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我歪著頭看著燦，不過從燦鬆了一口氣的聲音來看，應該沒什麼事了。
孟煙燦看著月月歪頭的可愛樣子，默默伸手摸了一下：「月月餓了嗎？我給你放一些貓糧吃？」
「喵~」燦，我想吃雞胸肉乾！
我轉頭看向了桌子邊緣放的雞胸肉乾，希望燦能明白我的意思。總是吃貓糧也吃膩了，貓也會有想要換口飯吃的時候。
孟煙燦順著月月的視線看到了她隨手放在桌子上的肉乾包裝，愣了愣。然後無奈地笑了一下：「月月想吃這個，對嗎？唔，看來我真的要去網上找找教程，看看怎麼自製雞胸肉乾。」
「喵喵。」那就謝謝燦啦！
……
等月月茶飽飯足、回窩裡打盹的時候，孟煙燦又重新坐回椅子前，打開電腦鎖屏。她打算上網搜一下交友教程，太久沒和人相處了，她都有點忘記該怎麼做了。
她在瀏覽器里打下自己的問題：【社恐應該怎麼進行社交？】
網頁上隨即跳出很多篇文章，都是對於社恐社交的建議。
孟煙燦點開了最上方那篇標著「熱門」的文章，然後認真地瀏覽了文章裡面寫的內容。把對自己有啟發和有幫助，能夠直接落地執行的那些語句摘錄到了她創立的那篇只打下標題的文檔里。
又看了幾篇相關的文章，發現大概內容就是：
【提前練習話題：在社交場合前，想一些可能的對話話題，比如天氣、彼此的興趣愛好和寵物等。這可以幫助你在需要時有一些話可以說，而不至於感到窒息。】
嗯……這個她可以做到。
【微笑和眼神接觸：即使你感到緊張，適度的微笑和眼神接觸能讓你顯得更自信，也能幫助緩解焦慮。】
微笑嗎……孟煙燦下意識扯了扯嘴角，又放平了。都不用去廁所的鏡子裡看，她笑得肯定很僵硬。她的腦海中卻因為「微笑」這個關鍵詞浮現了新鄰居的笑臉。
新鄰居的微笑就很自然……
【注意肢體語言：開放和放鬆的姿態可以傳達出友好和自信的信號。避免交叉雙臂或低頭，這可能會讓你看起來更封閉。】
這個她努努力也可以做到。
……
【社交恐懼症是可以通過逐步練習、改變思維和接受不完美來改善的。重要的是，不要對自己太過苛求，要理解社交恐懼是可以被管理和克服的，每一步小小的進步都是值得慶祝的成就。】
文章的結語莫名讓孟煙燦鬆了一口氣，她才猛然驚覺自己冒了一身冷汗。看著電腦螢幕嘆了一口氣，都還沒開始實踐呢，就這樣了。
回想了剛剛的想法，她發現自己對照著每一個建議的同時，更多地是在批評自己。但想要邁出舒適區，好像確實應該像這篇文章的末尾說的那樣，不要太苛責自己。
一步一步來吧。
孟煙燦正準備關掉電腦，餘光不小心瞥到了網頁旁邊的相關話題推薦：【因為被霸凌而懼怕社交應該怎麼辦？】
她僵住了。
（九）噩夢
孟煙燦察覺自己的身體在墜落，但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手腳，好像被黑暗中的未名物按壓與操控了一般，血液不再流動，而是禁錮於她的血脈里。胸腔的空氣被無限擠壓，她漸漸喘不上氣，呼吸聲也漸漸被黑暗吞噬。她的鼻子形同虛設，緊接著是她的眼睛與無邊的黑暗同化。
她退化成了一隻耳朵，毫無遮擋與邊界地收集著四面八方的動靜。
一開始是下墜的風聲。
漸漸地變成了窸窸窣窣但又聽不清的人聲，像是蟄伏在黑暗裡伺機而動的怪誕之物，蠢蠢欲動。讓她寒毛直立，忍不住感到驚悚，卻又無法反抗，五感里只剩聽覺，再多情緒都被壓縮成一根細針，刺入她的耳膜。
她終於聽清了，那些朦朧的人聲。
「她平時總是獨來獨往，性格肯定不好相處。」
「呵，裝得多清高一樣。好像誰願意和她玩一樣。」
「我聽說她啊……嘖嘖嘖。」
「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和她玩了吧。」
隨著人聲越來越清晰，她拚命想要忘掉的回憶也越來越清晰。
高中時，因為一次爭執而引發的後果蔓延她的餘生。那些爭執的話經由一個人的加工，傳到了另一個人的嘴裡，再變形，傳到另一個小群體。
一開始，仍然是靜默的校園生活，讓她以為那個爭執不過是一個小插曲。
後來，是異樣的眼神和看到她的到來而戛然而止的討論聲。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變成了一種充斥著整個校園的氛圍。在宿舍，在教室……在她走到的每一個角落，聽不清的竊竊私語，已經不是最開始和她爭執的那個人了，沉默的大多數默默地隔絕她，冷漠地看著她慢慢死掉。
這……好像不對。
她最初和那個人的爭執，只是關於一個比賽的名額問題。她喜歡數學，想要去參加競賽，可名額有限，老師讓她和那個人一起商量。
比賽的名額最終落到了她的頭上。
她一個人開心地準備著比賽，等意識到周圍不對勁時，一切都晚了。
可是，這應該只是一個她和那個人之間的小問題才對，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難道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一個人參加這個比賽，有問題嗎？一個人是有問題的嗎？
孟煙燦漸漸迷失在一聲聲的竊竊私語中。
「喵。」
她聽到了一聲突兀的貓叫聲，只剩耳朵的她，在眾多人聲中捕捉到了這一聲清晰的貓叫聲。
學校裡面沒有貓。
「喵~」
孟煙燦猛然睜眼，看到月月正在用爪子扒著她的頭髮，低頭舔著她的眼淚。
是夢魘。
她已經有叄年沒做過這個相同的夢了。
「月月……」久未開口的嗓子帶著沙啞，可能夠發出聲音這一點卻讓她淚意重新湧上眼眶。每次在夢裡退化成一隻耳朵的感覺並不好受……她總能無比清晰地聽見那些曾經殺死過她的竊竊私語。
「喵~」燦，你聞起來好悲傷。發生了什麼事？
孟煙燦伸手摸了摸月月，貓的溫暖傳遞到了她的手掌，提醒她這是現實，她已經從那個殺死她無數遍的夢境中脫身了。和叄年前以及更久之前不一樣，這一次她不再是在夢境的最後摔得四分五裂，而是在墜地之前醒過來了。
「謝謝月月。」
心中的萬般情緒化成這句由衷地感謝。
她在一年前救的貓，在一年後也救了她。
「喵~」燦，我在。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在。
孟煙燦感受著月月親昵地蹭著她的臉，連帶著她流過眼淚的皮膚……月月最討厭水碰到它乾淨整潔的毛髮了，但此刻竟然沒嫌棄她。
「我該向前走了，對嗎？」
她看著純白的天花板，輕聲呢喃。
（十）一起去海邊曬太陽
孟煙燦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十二點了，昨夜的噩夢耗費了她的很多精力。不過這次有月月陪在身邊，她竟然想著想著又睏了，中途再也沒有醒來，而是一覺睡到了現在。
以前……以前的她做完噩夢，那一天幾乎都無法合眼，怕閉上眼就聽到那些纏繞在她少年時期的竊竊私語。
想起昨天思緒的最後，她告訴自己該過去了。她重複念了一遍這句話，竟然奇異地感受到胸腔的煩悶散去了很多，沒有那麼壓抑了。
孟煙燦不由得有些開心，她起身呼喚著月月——她的功臣：「月月，月月。」
然後在心裡想著，該怎麼感謝月月及時把她拉出噩夢這件事。
嗯……貓條？玩具？加餐？
她的餘光落在了床前的電腦桌上放著的透明袋子，有了主意。這是前幾天新鄰居送給月月的禮物，自製的雞胸肉乾，而這幾天月月總嘴饞著扒拉她，不知不覺袋子裡面的雞胸肉乾已經喂空了。
「喵~」燦，喊我什麼事？
孟煙燦看著跳到床上的月月，邁著優雅的貓步朝她走來，不由得軟著聲音提議：「月月，我今天學習自製雞胸肉乾怎麼樣，我看你好喜歡吃這個零食。」
她指著那個空包裝袋，相信月月能夠理解她的意思。
她們在一起生活了一年，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喵！」燦，這個主意聽起來真不錯！我確實喜歡又香又脆的雞胸肉乾！
孟煙燦看到月月高高豎起的尾巴，就知道它對這個提議很感興趣。正好今天沒有安排工作，她有很多時間可以去準備材料和學習。
她打開一個APP搜索「自製貓咪零食，雞胸肉」的關鍵詞，看看彈出來的搜索結果有沒有和新鄰居送的那個類似的。然後她點進了最終成品看起來效果最貼近的那個帖子，學習別人分享的文字筆記。
做法和原料都很簡單，這讓她鬆了一口氣。儘管已經獨居五六年了，但她仍然是個廚房殺手，太複雜的東西即使跟著教程來，最後也總會翻車。
而這個只需要新鮮的雞胸肉和烤箱，如果做多了可以買一個真空包裝的工具儲存起來。嗯……一個廚房殺手的家裡是沒有烤箱的，不過她覺得應該可以用空氣炸鍋代替。
於是她直接切換了APP介面，打開經常買菜的軟體，買了幾塊生雞胸肉。按照她以往的購物經驗，這個雞胸肉應該下午就能配送到小區的提貨點。
打定主意也下好單的孟煙燦迅速起床洗漱，填飽自己的肚子。
然後徑直走向廚房，把她閒置在角落許久的空氣炸鍋拿出……順便拿抹布擦了擦上面落的灰塵，最後把工具和廚房台面都準備好。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
臨近傍晚的時候，孟煙燦終於做出了一組成品。
聽到空氣炸鍋設置的定時結束自動地「叮」聲，她滿懷期待地拉開炸鍋，鋪面而來的是肉的焦香。她拿筷子戳了戳肉乾的表面，然後翻了一個面。熟是熟了，不過有點硬……
孟煙燦夾起一塊小的肉片，打算給月月吃之前自己也試一試。
入口是干香的爽脆，做的時候她沒有放調味劑，因為月月吃不了，不過烤乾以後的肉乾吃起來稍稍帶著一點鹹味。肉乾隨著她的咀嚼，越來越香。
孟煙燦的眼睛一亮，這個……好像她也挺喜歡吃的。
「月月，來這嘗嘗我新做的雞胸肉乾。」
她呼喚著月月，有點期待月月的反饋。隨即端起旁邊放在碟里散溫的成品，走出廚房。
剛出門孟煙燦就看到了端坐在餐桌上的月月，於是她滿懷期待地把碟子放到月月面前：「月月，快嘗嘗。」
看到小貓吃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她就知道，這次的嘗試成功了。儘管忙碌了半天，但成就感滿滿。她溫柔地看著月月嚼著肉乾的樣子，這一刻，心中突然前所未有的平靜。
放在口袋裡的手機震動的聲響拉回孟煙燦的思緒。
點開聊天介面，她才發現是新鄰居發的消息：【煙燦，我下周六打算帶芙芙去海邊玩，剛好今天在公園碰到你和月月，所以想順便問問你要不要也帶著月月一起去？聽說雲城的海風景很不錯！】
孟煙燦愣住了，她看了看聊天框，第一條信息還是關於鄰居撿到月月的消息。
她的視線落在桌上的月月，又想起了昨天的自己。
來雲城的這叄年裡，她一直把自己縮在屋子裡，也從沒有帶著月月走過更遠的地方……也從沒想過給月月做小零食，還是看到了新鄰居的禮物，才獲得了這個靈感。
【好。】
「月月，我們下周一起去海邊曬太陽。」
（十一）潮濕的海鹽味
孟煙燦此刻正坐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呆呆地看著車窗前方的風景。
這條公路的側邊就是雲海的海岸線，沿途就可以欣賞一望無際的海天一色，好像夢裡的場景那般，但迎面的秋風吹得她頭髮糊了一臉，她不得不一邊按住頭髮，一邊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真的邁出了那一步，現在正在和新搬來的鄰居和她的小狗一起出去玩。
她轉頭看向主駕駛位上的人——她的新鄰居孔珂玥，然後就和對方偏頭看過來的視線相交並收到了對方燦爛溫柔的笑容。
孟煙燦不知所措到又呆住了，還好后座的貓狗拯救了她的尷尬。
「汪汪汪——」蕪湖，媽媽帶我出去玩了！
「喵。」燦說要去看大海，也沒說旁邊要跟著這麼多人啊。
她清了清嗓子道：「咳咳，月月和芙芙看起來都挺高興的。」
孔珂玥開心地點頭回：「小孩子出去玩的時候都這樣啦。我剛剛看了一下車窗旁邊的海景，確實很不錯，你覺得呢？」
孟煙燦順著這個話題點點頭：「好看。」
海風順著打開的車窗吹入車廂，清爽的潮濕帶著獨特的海鹽味，讓人突然感覺置身於廣闊的潮漲潮落中，也擁有了像大海那樣的平靜寥廓的特質。
她們都陷入了安靜，享受著自然的美景和遠離世事以後的清凈，連后座的芙芙也只是把頭倚在車窗上，感受著海風的撫摸，吹得它的耳朵朝後翻了個跟斗。
……
經過一個小時的海岸線自駕，她們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雲海的大沙灘，也是最南邊的海岸線。
孟煙燦先牽著月月和芙芙到入口等著，而孔珂玥則是先去找停車位停車，把後備箱的東西拎到她們下車前約定好的集合點。
此刻孟煙燦正僵硬地杵在沙灘入口，往那一站就是兵。
她明明做攻略的時候特意挑了網上大家都說人少的時間段提早來了，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看來還是低估了雲海作為一個旅遊景區的熱度。來來往往的人潮讓她有點恍惚，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置身在這麼擁擠的人群里了。
孟煙燦把地上的月月抱到懷裡，終於感覺沒那麼拘謹了。她在心裡反覆告訴自己，她已經勇敢地邁出了第一步，那就可以勇敢地邁出第二步。
結果下一秒芙芙也用腳撲到了她的身上，朝著她汪汪叫。
「汪汪汪——」芙芙也要抱抱，芙芙也要抱抱！
這幾聲嘹亮的狗叫聲成功讓路過的人群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孟煙燦的身上。
孟煙燦手忙腳亂地空出另一隻手摸了摸芙芙的頭以示撫慰，她低頭小聲朝著芙芙說悄悄話：「芙芙，噓……」
但周圍實質性的視線恍若駭人的刀槍炮艦，讓她心跳加速，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現在她肯定像動物園裡人人圍觀的猴子屁股那樣紅……
就在孟煙燦覺得自己這第二步就要邁不出去了，鄰居的天籟之音降臨拯救了她：「咦，怎麼這麼多人圍在這。走吧芙芙，我們一起去海邊玩吧~」
隨著她們往前走的腳步，擁擠的人潮好像被拋到了後方一樣。
孟煙燦暗暗長舒了一口氣，揩了揩額間的細汗，心臟加速的餘音讓她仍然覺得有些後怕。新鄰居再晚來一秒，她都覺得自己已經死在人群的視線之下了。
孔珂玥自然是不知道鄰居經歷了一番怎樣腥風血雨的內心鬥爭，她只是找話題的問了一句：「剛剛為什麼這麼多人圍著你們啊，發生了啥事嗎？」
她就說剛剛在入口轉了一小圈都沒找到她們，原來是被人擋住了。
孟煙燦搖了搖頭，扯了一個乾笑：「沒什麼，可能是因為芙芙和月月的原因吧。」
孔珂玥沒太深究，雖然她覺得鄰居臉紅得有些過分，不過她還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應該也沒發生什麼大事，如果不願意細說那就不說吧。
於是她順著鄰居的話往下說：「也是，誰會不喜歡可愛的小貓咪和小狗呢，對吧，芙芙？」
「汪汪汪！」媽媽說得對，芙芙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小狗，老大是全世界最可愛的小貓。
芙芙瘋狂搖著尾巴，它好開心，等會又可以在沙灘里打滾了！
以前只有媽媽和它一起去看海，這一次多了老大和老大的媽媽耶！
（十二）看海
剛進入沙灘區，芙芙就撒開腳丫盡情地向海邊跑去。在它看來，海岸上來回翻滾的白色浪花在邀請它一起玩耍，它作為一隻熱情禮貌的小狗，哪裡會拒絕這樣的邀請呢！
當然是跑跑跑，蕪湖！
看到芙芙這麼開心的樣子，孔珂玥在後面笑喊著：「芙芙，慢點！」
不管怎麼說，海邊還是人多眼雜的。她害怕芙芙玩得太歡了忘記回來的路了，所以還是得保證芙芙在自己的視線範圍里。她匆匆回頭和自己同行的鄰居解釋道：「我怕芙芙跑丟，所以就先跑過去了，一會兒有事我們微信聯繫。」
孟煙燦抱著月月點了點頭，她還沒來得及回話，就只能看到鄰居匆匆追著芙芙跑遠的背影，她的那聲「好的」在風中被吹散，轉而變成了莫名上揚的嘴角。
她慢慢地撫著月月背部柔軟的毛，和小貓說著她的自言自語：「月月，新鄰居好像太陽一樣，總是散發著一種鮮活的氣息，你覺得呢？」
「喵。」我也覺得，那天背著燦出門巡查碰到她的時候，我就發現身上有陽光溫暖乾燥的氣息。而且還會給它送雞胸肉乾，它更加喜歡啦。
孟煙燦得了月月的回應，輕輕地笑了一聲。
此刻她正光著腳踩在柔軟的沙灘上，足底柔軟的沙粒隨著她的腳步而變換，踩著別人的腳印，走著自己的腳步。許久許久沒有這樣毫無遮擋地感受到大地在她的腳步中蔓延展開……
她欣喜地邀請懷裡的小貓，要不要一起體驗這樣的感覺：「月月，沙灘踩起來的感覺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喵~」好！我也想看看這個像貓砂一樣的東西走起來是什麼感覺。
一人一貓就這樣一前一後地往孔珂玥的方向走去，這幅靜謐和諧的景象引得沙灘周邊來往的人頻頻側目，只是這一次孟煙燦卻再也沒有留意到這些，她的眼中只有前方亦步亦趨的小貓和鄰居跑去的方向，大腦中的感覺也正仔細地讀取在海邊的每一寸景色。
孟煙燦甚至感受到了難得的安靜與快樂，她不再那麼焦慮嘈雜的人聲和紛繁的氣息，因為她的注意力正在這無言的美景之中。
往遠方眺望，秋高氣爽，陽光正好。
微風吹皺了海的表面，泛起一陣陣波瀾，在陽光正好中好像細碎的金光在躍動，一刻不停地閃爍著，讓她也忍不住沉溺於大海的溫柔。
從前她更喜歡靜謐的blue hour，但從今天開始，她想她也很喜歡golden hour。
不，也許是從更早的時候就喜歡了。
從她救下月月的那一刻起，月月就身體力行的告訴她，喜歡陽光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她也終於在這樣的學習中有勇氣邁出了自己多年的心結，重新打開社交圈，和新鄰居及她的小狗一起享受海風和陽光的沐浴，這樣的感覺真不錯。
孟煙燦的思緒在海浪的白噪音中慢慢舒展，像她的眉梢那樣。
直到月月的喵喵叫聲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這才發現自己走到了海浪的跟前，洶湧的海浪撲到她的腳踝，而討厭碰水的月月早就機敏地跑到了她的身後，正在抖著沾滿濕沙的爪子。
在距離海面更近的地方，清爽的風吹亂了她的衣角，也吹來了不遠處熟悉的笑聲。
孟煙燦側目，看到了鄰居正在和她的小狗一起玩著海浪版的一二叄木頭人。芙芙的全身毛髮已經被海水打濕，還沾著沙子，一眼就能猜到它肯定開心地在沙灘上打了好幾個滾。
月月和芙芙的反差讓孟煙燦忍俊不禁。
她主動地和她們打了招呼：「珂玥，我和月月過來啦！」
突然被喊名字的孔珂玥有些茫然地轉頭，然後就發現了鄰居在喊她，她開心地點了點頭。
而芙芙則是隨著這個聲音源頭開始掉頭，因為它發現了老大的身影。
蕪湖，它就知道老大會來找它玩！
拜拜嘍海浪，我要去和老大一起玩滾沙子的遊戲了！
孔珂玥看著芙芙跑遠的背影無奈地笑了，她當然了解自家小狗，看著那瘋狂擺動的尾巴，就知道它是想找月月玩耍了，只能喊著讓它慢點跑。
一人一貓與一人一狗在海浪面前交匯相遇，歡聲笑語和貓飛狗跳寫在了潮濕凌亂的沙灘之上。
（十三）太陽雨中的彩虹
不過海邊的天氣瞬息萬變，明明孟煙燦出行時查了天氣預報，但湛藍的天空下一秒就飄來了一朵烏雲，晴朗的太陽光線里下起了大雨。
而沙灘上的絕大部分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淋了個透心涼。
孟煙燦和孔珂玥也在其中，她們看著彼此身上打濕了衣服，對視的下一秒，不由得笑出了聲。經過剛剛在沙灘上的玩耍，她們漸漸感覺彼此之間的相處沒有一開始那樣拘謹，都在與海浪的追逐戲中感到了親近大自然的喜悅。
這份喜悅與快樂即使是被突如起來的太陽雨打斷也沒有削減半分。
此刻孟煙燦抱著月月，而孔珂玥抱著芙芙快步朝百米處的遊客中心跑去。
當她們到達的時候，遊客中心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了。於是她們找了個沒那麼擁擠的地方站著，把懷中抱著的貓狗放在地面上。
芙芙腳一落地就開始甩身上沾的水，細密的水珠被抖到了半空中，在斜射的陽光中清晰可見。但一旁被這水甩到的兩人一貓就沒那麼開心了。
孔珂玥連忙蹲下身用手壓住芙芙的身體道：「芙芙，停下。在這裡甩會甩到別的人，芙芙還是不是禮貌的小狗了，還是不是聽媽媽話的小狗了？」
孟煙燦則默默抹了抹臉上被甩到的水珠。
本來在她腳邊站著的月月起身繞到了她的腳跟後，一邊邁著邁步，一邊耷拉著沾滿水的尾巴喵喵叫，看起來煩躁極了……也是，月月本來就不喜歡碰水。
芙芙嗚咽了一聲，心虛地垂下了剛剛搖得歡快的尾巴。它不是故意的嘛……剛剛玩得太開心了，忘記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驚呼道：「快看，海邊出彩虹了！天啊，竟然看到了彩虹！」
這話吸引了本來還在看著小狗的孔珂玥的視線，她抬頭向遠方眺望，目光繞過新鄰居的側臉，落到了遙遠的海天一色之上。
陽光灑在海面上，宛若鋪上了一層深藍的薄紗。平靜的深邃之上橫跨著彩色的虹橋，宛若在灰濛濛的畫布之上添上了一筆絢爛的彩色。紅橙黃綠青藍紫和諧地交融在一起，讓觀者喟嘆這自然的鬼斧神工。
不遠處的一對情侶突然小聲地交談聲傳入孔珂玥的耳畔：「斯人若彩虹……」
她在心裡下意識接了下一句：遇上方知有。
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時，她下意識笑了出來，心中是愈加開闊的明朗。
凝視遠方彩虹的目光不知不覺移到了身前抱著月月的新鄰居身上，她有一點意外，會在和鄰居出來玩的時候遇上許久都沒看過的彩虹。
看來這一趟來雲城散心的gap旅居還是很值得的，至少遇到了很多在城市的高樓大廈中遇不到的風景……也不用再去面對讓她內耗的人和事。
孔珂玥正默默地感慨的時候，下一刻就對上了孟煙燦轉身回頭的視線。帶著海鹽味的風吹拂著她們來不及遮擋而被淋濕的碎發，空氣中靜默無聲，可她們對上彼此視線的那一刻，嘴角都露出了清淺的笑意。
她心中雀躍，和新鄰居分享著她的評價：「彩虹好好看！」
芙芙聞著媽媽身上透露著的氣息，也跟著媽媽一起朝著老大和老大的媽媽興奮地吼了兩聲：「汪汪汪——」嗚呼，芙芙也是看過彩虹的小狗了！
孟煙燦看著眼前的鄰居和活潑的小狗，輕輕地點了點頭。懷中抱著的月月用頭蹭了蹭她的手背，她低頭看著月月，嘴角上揚的弧度更甚。
她輕聲地對著趴在懷裡的小貓說道：「月月也是看過彩虹的小貓了。」
「喵~」
燦，你聞起來好開心，和她們一樣開心。
這是自從我遇見你以後，第一次見到你這麼開心。
我也很開心，唔，要是沒有討厭的水打濕我的毛就好了。
好吧，作為一隻行走人世間的小貓，它早就知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果開心快樂，那這點稍微的糟糕可以忽略不計。
（十四）小狗只希望它愛的人永遠開心快樂
看完海後她們又駕著車原路返回了。
在孔珂玥接聽那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之前，她一直都覺得這一天無比完美。和芙芙還有新鄰居她們一起欣賞了雲城的海，甚至幸運地遇到了雨中彩虹。
直到她隨時接通的電話里熟悉的嘶吼聲，她的好心情再也不復存在。好像生活總在她以為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轉的時候，在她以為自己是幸福的時候，給她當頭一棒。
「你以為換了電話我就不找你了嗎，我和你媽供你吃供你穿供你讀書，你就是這麼回報父母的？有哪個聽話孝順的孩子會拉黑父母？都快奔叄的人了，怎麼越大越不懂事，我給你安排相親還不是為了你以後著想？」
咄咄逼人的男聲即使隔著螢幕也讓孔珂玥感到身歷其境的窒息。明明眼前的房間裝修不是家裡的那樣，可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那個黑暗密閉的空間裡，整個人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
她的呼吸慢慢變得急促。
「說話啊，怎麼不說話。出去工作幾年翅膀硬了是吧，現在連爸爸的話都不回了？」
孔珂玥努力控制著自己顫抖的手，眼睛死死地盯著手機螢幕上那個紅色的掛斷按鍵，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努力睜開眼睛，努力聚焦視線，想要掛斷這個電話。
腳邊的芙芙聞到了媽媽身上突然變得悲傷的氣息，著急得吼了幾聲：「汪汪汪——」
電話那邊因為這聲狗叫靜默了一瞬，而後變得變本加厲：「說了多少次把你養的那條狗處理掉，你怎麼就是不聽我的話呢？和畜生一起生活像什麼話！」
孔珂玥感受到芙芙拱著她的側腿，著急地繞著她轉圈。那顆在戾氣和語言暴力中驚顫的心好像找到了反抗的勇氣，芙芙才不是畜生，芙芙才是她的家人，她不允許任何人貶低芙芙。
「你不要以為你能躲到哪裡——」
怒氣沖沖的男聲戛然而止。
孔珂玥用盡全身力氣掛斷了這通電話。
整個人卸力一般，背勉強地靠著牆壁緩緩滑落。她坐在地上，抱住了芙芙的身體，眼淚與嗚咽聲再也控制不住，閉上眼睛，靜靜地貼著芙芙。
姥姥去世以後她就再也沒有留戀過那個被冠以「溫暖的港灣」的家，可好像她怎麼都擺脫不了。換了手機號，辭去工作，換了新的居住地，為什麼還是不能擺脫那喋喋不休的控制。
她已經這麼明確地說了自己喜歡女人，為什麼他們像耳聾了一樣，總把她推到那些歪瓜裂棗的男人堆里。甚至還曝光了她工作的地點，讓她受到了數不盡的騷擾。
她是他們的女兒，還是他們手中的提線木偶？
明明小時候陪著她長大的只有姥姥，他們憑什麼認為長大以後的她會理所應當地聽他們的話。
為什麼不能放過她……
再也沒有姥姥溫柔地叫她「玥玥」，再也沒有姥姥支持她按照自己的想法過活，她要鼓起勇氣自己一個人面對著他們。
孔珂玥只覺得心中突然湧出無窮無盡的難過與單打獨鬥的孤單。
耳側傳來小狗的嗚咽聲，將她的思緒從那些深不見底的黑洞中拉出。她的目光緩慢聚焦在現實中，而後看到了擔憂的芙芙，心中有些觸動。
「芙芙，我只剩你了……」
孔珂玥喃喃自語，抬眼看著平日裡總是活潑的芙芙，此刻正安靜地陪在她的身邊。發出嗚嗚聲，好像在陪她一起難過和哭泣那樣，心中的難過因為這無言的陪伴止住了一點。
芙芙轉身坐在了她的面前，仰著頭舔了舔她的臉側，擦去她的淚水。
她呆呆地看著芙芙，心裡想著，芙芙會分辨出淚水是苦澀的嗎……芙芙會不會嫌棄苦澀的淚水？
芙芙不知道她的媽媽在想什麼，只是嗅到了悲傷的氣息，擔心地看著她的媽媽。
小狗不知道苦澀。
小狗只希望它愛的人永遠開心快樂。
如果它愛的人難過，它會陪在她的身邊，直到她重新變得開心。
（十五）期待周末
從海邊回來以後孟煙燦開始覺得自己更期待周末了。
打開自己和外界的人事物互動的感覺真不錯，除了陽光之外，大海也是很美的景色，而和月月還有新朋友一起去經歷這些美好的景色，真的很愉悅。
在孟煙燦自己都未察覺這細微的變化的時候，她已經在心裡把孔珂玥默默地從鄰居那一欄劃到了朋友那一欄。
孟煙燦打開自己的電腦文檔，在執行情況和反饋那一欄打了個勾，並打下「初步順利」的字樣。這篇文檔的名赫然列著「社恐社交計劃」六個大字，正是她之前上網搜索之後綜合信息制定的社交計劃。
她還把那天在海邊拍到的照片附在了文檔後面。
整理一張張照片的過程中，她感覺自己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天的場景之中。翻到最後一張合照的時候，她看著裡面的自己竟然笑得露出了牙齒，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孟煙燦再次在心裡感嘆。
月月應該是聽到了她的聲音，跳到了桌子上喵了一聲，平時悠閒搖晃的尾巴此刻也豎得高高的。
她輕輕地撫了撫月月的背，笑著說：「月月，看，這是我們四個那天一起拍的照片。」
孟煙燦頓了頓，心裡想著不知道小貓看不看得懂照片，於是她指著電腦螢幕上的四張臉，一一說了她們的名字，然後看到了月月的尾巴尖尖歡快地搖著，那一刻也覺得月月聽懂了她的解釋。
她最後看著螢幕說了一句：「那天我們都很開心。」
月月想了想，然後決定附和一下：「喵。」是挺開心的，要是沒有討厭的水沾到身上我會更開心。不過不管怎麼說，看見大海和彩虹的小貓說出去應該都是很有排面的一件事。
孟煙燦自然不知道月月腦袋瓜里在想什麼，此刻她已經打開另一個計劃表，安排了這周的工作計劃，順便把周末兩天的日程空出來，說不定這兩天新鄰居會發來出去玩的邀請，如果到時候有工作安排而錯過了會有點可惜。
……
很快時間就來到了臨近周末的時候，孟煙燦從周叄開始就留意著微信消息。
但時間一天天過去，直到周五，她都沒看到珂玥發給她的消息。
明天就是周六了，她照例應該帶月月去周邊的公園散散步和曬曬太陽。退出了微信聊天介面，她切到了天氣預報的APP，打算看看明天的天氣如何。
陰轉小雨。
這四個字把她心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勇氣熄滅了，如果是這樣的天氣……她主動發消息詢問好像也沒什麼意義。陰天還可能下雨，這樣的天氣一起出去玩也沒什麼意思，呆在家反而更舒服。
雖然上次去海邊也碰到了下雨……但不是每次下雨都會出彩虹。
她嘆了口氣，工作了一下午，獨自也有點餓了。
於是孟煙燦走到了冰箱旁，看了看落地窗外的天氣。也才突然想起來，這幾天來客廳喝水的時候看到的天空都是陰沉沉的。這麼說來……天氣預報的「陰轉小雨」的預警大機率是真的。
天公不作美。
她有些喪氣地打開冰箱，看到了空無一物的常溫層，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好了，現在冰箱裡的食物也吃完了，還得在這種糟糕的天氣外出採購下一周的食材。
孟煙燦看了看鎖屏介面，已經17:00了。出門再晚點可能比較新鮮的菜都要買不到了，還可能碰上下班高峰期的上班族，想到那擁擠的場面，她立刻拿起掛在冰箱旁的布袋。
去超市採購食材。
（十六）樓下偶遇哭泣的鄰居
19:30。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孟煙燦拎著大袋小袋走近小區門口，正準備轉頭和轉彎的時刻，餘光忽然瞥見了一個貌似眼熟的背影。她定睛一看，前方的椅子上坐著的不就是孔珂玥嗎？
周圍有些昏暗，她怕認錯，再次凝神仔細看了看，最終確定那是她的新鄰居兼新朋友沒錯。下意識看了看孔珂玥的腳邊，卻沒發現芙芙的影子。
孟煙燦直覺有些奇怪。
她看了看手中的大包小包，又想了想社交計劃裡面的建議，還是決定上前去打一個招呼。
但等孟煙燦再靠近一些時，卻慢慢覺得不大對勁。她好像聽到了……哭泣聲？
這個猜測和發現讓她頓時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側耳傾聽前方的動靜。一陣輕輕的啜泣聲隨著秋風吹到了她的耳側，莫名讓她聯想到了她第一次遇見月月被車撞倒以後倒在血泊中嗚咽的脆弱——那一個讓她決定救下眼前的小貓的時刻。
明明這兩個場景毫不相干，可她的大腦卻莫名奇妙地將這兩個毫不相干的場景聯繫並復現了。
孟煙燦晃了晃頭，屏息凝神，注視著前方那個有些落寞和悲傷的背影。
新鄰居……不對，珂玥怎麼了？
這個念頭讓孟煙燦自然而然地仔細回想了和孔珂玥在一起的所有場景，無論是因為找月月機緣巧合的初見，還是在公園曬太陽時的偶遇，以及她們上次一起去海邊的出行，所有情景里的孔珂玥一直都是熱情洋溢的溫柔和燦爛。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悲傷的珂玥。
深秋的晚風帶著些許涼意。
孟煙燦的眼前被風揚起的髮絲遮得視線開始有些模糊，目光中前方昏暗的路燈在這凌亂髮絲的分割中忽明忽暗，而座椅上的那個人則是在黑暗中越發沉寂，偶爾傳出細碎的哭泣。
這一幕像小貓的爪子一樣，輕輕地撓了撓她的心臟，讓她升起一種模糊奇怪的感覺——無法用言語界定的奇怪和模糊。
她想上前去，但兩手都提著菜，任誰一看都知道剛從菜市場或者超市採購回來，轉去安慰人的話怎麼看都顯得有些尷尬。
況且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如果是她處於悲傷的情緒里，她會希望能有一個獨立不被人打擾的空間靜靜地宣洩情緒，如果這個時候被熟悉的人打擾，多少會覺得有些尷尬。何況……珂玥也沒有帶芙芙出來，這樣子看起來，可能更是需要獨立安靜的環境調理自己了。
孟煙燦有些糾結地擰了擰眉頭，沉默地望著自己手中大包小包的菜，然後又抬頭靜靜地看了那個背影一分鐘，最終下定決心，還是不要打擾了。看更多好書就到：pao wenwu1.c om
她滿腹心事地悄悄轉身，儘量放輕腳步聲。低頭間瞥見燈光映射到地面的黑影，突然從那鬼鬼祟祟的影子讀到了心虛……雖然她也不知道她在心虛什麼。
孟煙燦即將進樓棟前還是頓住了腳步，再次回頭看了看遠處的那個更模糊的背影。
也不知道……這周沒有出去玩，是不是和讓珂玥難過的事情有關？
（十七）停電
時間很快來到了周四。
孟煙燦覺得可能因為新鄰居是她時隔叄年重新打開社交圈而新交到的朋友，她這一周有些發獃的時刻總會想到那天晚上在樓下不小心碰到的場景。
打開她列的社交計劃的文檔，翻著翻著她就看到了上次一起出行看海時拍到的照片，裡面的珂玥笑容燦爛到和那天遇到的判若兩人。
她想到上次出行是對方主動，這一次出行……由她主動也是應該的。
而且，估計是因為上周周末陰雨天而耽擱的出行，月月這一周的整體狀態都有些懨懨，總是蹲坐在大門口，她到客廳喝水的時候都從那背影中讀出了對出門的嚮往和陽光草地的渴望。
忍俊不禁的同時也感慨月月的獨特，明明是一隻小貓，卻那麼喜歡出門曬太陽。
她看了看這周的天氣預報，幾次的預測都表明這周六和這周天是大晴天。
總之，所有的跡象都讓她鼓足勇氣打開微信，點開珂玥的聊天框，編輯消息邀請她和芙芙這周末如果有空的話一起去附近的公園曬太陽和玩耍。
消息還沒發出，變故卻突然發生了。
整個房間的燈光都熄滅了。
原本亮如白晝的房間一片漆黑。
孟煙燦頓住即將點擊消息發送的手指，借著手機螢幕透出的亮光，茫然抬頭看了看四周。映入眼帘的仍然是一片烏漆嘛黑，不是她的錯覺。
嗯？
她租的房子跳閘了嗎？
掌心傳來一陣震動，將孟煙燦的注意力從觀察四周拉回到了手機螢幕上……她還沒來得及給對方發出去那條訊息，然而對方卻先一步發了過來。
孔珂玥（好人-新鄰居）：【是停電了嗎？】
發來的消息內容讓孟煙燦一愣，嗯，是有這個可能沒錯……但她也不確定。
她把原先打在聊天框的消息刪掉，打算去業主群里看看是什麼情況，珂玥剛搬來，應該還不在那個群里。想到這，她又返回到她們的聊天框，問了一句：【你在業主群裡面嗎？】
發出消息後孟煙燦靜默地盯著聊天介面一分鐘，發現對面仍沒有回話。於是她又轉回業主群，翻了翻他們的聊天記錄，半響過後終於明白造成房間裡一片烏漆嘛黑的原因。
就是停電的緣故。
說是區域電網正在進行維修，要停電一個小時。
這個通知是今天早上發的，不過她把業主群設置為消息免打擾了，所以錯過了這個消息。不過好在她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晚餐晚點吃也沒關係。
孟煙燦想了一圈，最終又返回了和珂玥的聊天介面，發出了她已知的消息：【主管我們小區的區域電網正在維修，停電時間段是19:30-20:30。】
她點擊了標有「發送」字樣的地方，將這條編輯好的消息發出。
而後目光掃到了她發出的上一條消息，對面還沒回……可能還沒來得及看到手機消息？
身後傳來月月由遠及近的貓叫聲，聽聲音應該沒有因為突然的停電而嚇到。
孟煙燦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往身後的方向照去，就看到了月月發亮的瞳孔。
「喵。」燦，發生了什麼？
她蹲下身把月月抱起來，輕輕摸著它的背回道：「停電了，月月。我們晚點再吃晚飯？如果你現在餓了我也可以去給你開個罐罐墊一墊肚子？」
月月聞言擺了擺尾巴，它聽不大懂燦具體說了什麼，不過聽到了「罐罐」兩個關鍵詞，它猜燦是在問它餓不餓之類的話，它現在不餓。
「喵。」燦，我現在不餓。
隨即豎起貓耳，聽著隱約傳來的狗吠聲，這熟悉的聲調……是嘴角剛收的小妹「芙芙」嗎，聽著好像叫得有點急切。
孟煙燦感覺到懷中的重量陡然一輕，低頭一看，是月月跳出了她的懷裡，邁著貓步往門口的方向走。
貓是夜視動物，所以在黑夜中依舊如履平地。
她有些奇怪的跟著月月，看起來月月肚子不餓，往門的方向走是因為什麼呢？現在是晚上也沒有太陽，應該不是想出去玩……難道門外發生了什麼？
等到孟煙燦靠近門邊，才聽到了隱隱約約的聲音。傳來聲音的方向就在門外，聽著像狗叫聲……她越聽越覺得耳熟，這兩個條件一篩選，據她所知，附近養狗的就只有對面剛搬來的新鄰居。
嗯……雖然她只認識新鄰居。
她腦中閃過一些細節，摁亮手機螢幕，發現珂玥仍然沒回她的消息。
「喵。」燦，小妹好像在呼叫我這個老大。
孟煙燦低頭看著月月在黑暗中發光的貓眼，在一瞬間升起一個念頭——難道對面出了事？
這個可能性把所有零碎的細節都串聯了起來，讓她突然覺得有點緊張。
（十八）為什麼哭了……又為什麼突然抱住她？
念頭剛落下，孟煙燦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的手已經擰住門把手把門打開了，而腳邊的月月順著她打開的縫隙往外鑽了出去，她見狀只好跟著出去。
門前也很暗，只有一盞逃生應急燈閃著微弱的光，讓人勉強能看清腳下的路。
於是孟煙燦調整了一下手機燈照射的方向，往珂玥的門前走去。走得越近，芙芙的叫聲越清晰，看來她在屋裡的時候沒聽錯，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她敲響了面前漆黑的門板。
安靜的樓道里響起了她的敲門聲：「叩叩叩——」，接著試探性地喊了一聲，「珂玥，你還好嗎？我們這棟暫時停電一個小時，不知道你看到我發你的消息了嗎？」
月月坐在了她的腳邊，在她的敲門聲落下的間隙「喵」了好幾聲。
很快孟煙燦就聽到了門板上傳來響動聲，以及芙芙的叫聲。這些動靜讓她推測，也許是芙芙在門邊開門……奇怪，難道珂玥不在家嗎？
在她愣神的片刻，門已經開了。低頭一看，正是芙芙。
孟煙燦蹲下身來，摸了摸芙芙的頭，問了一句：「芙芙，珂玥不在家嗎？」
芙芙聞了聞伸過來的手，確定眼前的人是熟悉的人，也放下了警惕。
「汪汪汪——」媽媽在家，但是她聞起來好悲傷，芙芙不知道怎麼辦。
它有些焦躁地用頭頂了頂孟煙燦的手，一邊扭頭向門裡看，想要示意眼前的人類往裡面看，去幫幫它的媽媽。
孟煙燦被這動作弄得有些發愣，她凝神仔細觀察了眼前的小狗，發現芙芙少了平時的活潑開朗，反而有些不安。這個動作……是讓她看裡面嗎？
她抬頭往門內看，只看到一片漆黑。
然後就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芙芙的嘴輕輕咬住，她不由得出言猜測道：「珂玥是在裡面嗎？」
芙芙眼睛一亮，連忙放下嘴中咬住的袖子，汪了幾聲。
此時，漆黑的室內傳來月月的一聲貓叫。孟煙燦才發覺月月不知何時已經進去了，聽這叫聲，再看芙芙的反應，她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情況緊急，即使有點冒昧，她還是邁進了大門，並把門從裡面關上了。
孟煙燦跟著芙芙的背影和月月的貓叫聲，在手機燈光中看到了一個瑟縮在角落的陰影——正是孔珂玥。
難道是生病了？
她連忙走到孔珂玥面前蹲下身來，有些焦急地出聲：「珂玥，你還好嗎？」
只是下一秒發生的事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面前的人影在她的話落下之後，抱住了她，突然的衝力讓她差點沒蹲穩。身前的溫度和被打破的正常社交距離讓她不知所措，耳畔傳來細碎的哭聲更是讓她完全懵住了。
發，發生了什麼？
珂玥為什麼哭了……又為什麼突然抱住她？
她的指尖一顫，誤觸了手機鎖屏介面的手電筒開關，原本亮著的後置燈光也因此熄滅。
房間裡又變成了一片漆黑的狀態。
孟煙燦出神地望著前方的黑暗，腦中聯想到了上周從超市買完菜回來的路上，也撞見過在樓下默默哭泣的孔珂玥，那時隔著一大段距離，抽泣聲只是若有若無的。可今天那聽起來很悲傷的哭聲就在她的耳畔處，莫名讓她心尖一顫。
她甚至感受到身前的人在顫抖，好像正在經歷什麼可怕的事一樣。
孟煙燦放輕聲音，小心翼翼地問道：「珂玥，發生了什麼事？」
懷中的人依舊只是哭泣和顫抖，沒有回答她的話。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該怎麼辦……應該安撫一下嗎，又要怎麼安撫呢？
……
懷中的人逐漸安靜了下來。
但因為前面一次的詢問沒得到回應，孟煙燦此刻也不敢輕易動作。
滿室寂靜，孟煙燦甚至此刻都忘記了身後正蹲坐著安靜的月月和芙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孟煙燦覺得自己的腿已經蹲到失去了知覺，只剩血液久久未循環殘留的麻勁，眼前的黑暗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亮如白晝的光線。
電來了。
（十九）等等，她怎麼抱著新鄰居
孟煙燦眨了眨眼睛，已經適應黑暗的眼睛突然接觸到光線時總覺得刺眼，也因此泛起了生理性的淚花。
她再次試探性地出聲，這次還輕輕地用掌心拍了拍身前人的背：「珂玥，珂玥？你還好嗎，電已經來了。」
這清楚的人聲讓孔珂玥如夢初醒，她看到周身恢復了燈光……等等，她，她怎麼抱著新鄰居孟煙燦？
孔珂玥手足無措地鬆開環抱著別人的手，無措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她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聲線是多麼顫抖，渾身冒冷汗，帶著在幽閉空間裡煢煢孑立的劫後餘生。可即使是劫後餘生，她的身體處處都在這場劫難中留下了痕跡，面龐的濡濕……甚至將另一個人牽入了她的恐懼中。
「沒，沒事。」
孔珂玥想要起身再說幾聲對不起，她現在除了對不起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但卻忽略了自己久蹲後的腿麻，起身的動作讓她失去平衡向前倒去，連著壓倒了身前的人。
「嘭——」
屋裡突然變得很安靜。
孔珂玥怔怔地伏在鄰居的胸口，近得甚至能夠聽清每一次心跳鼓動的聲音。不知為何，這心跳聲撫平了她心底里殘留的焦躁和不安。
而孟煙燦此時正為後腦勺的鈍疼輕輕抽氣，她完全沒留意到倒下以後兩人是什麼樣的姿勢，只覺得這一摔頭有點疼……還有腿也蹲得好麻，突然的活動讓那難受的抽筋傳遍她的下半身。
「汪汪汪——」媽媽，發生了什麼，你們怎麼抱在一起了？
「喵！」燦，現在是什麼情況？
貓叫聲和狗叫聲讓兩人齊齊偏頭，也從這突然的事故中回過神來。
孔珂玥意識到自己又做了什麼事以後，倏地從孟煙燦身上爬起，嘴裡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的腿蹲麻了……」
她欲哭無淚地扶著孟煙燦起身，看到別人皺著眉摸後腦勺，就知道她的不小心讓別人摔到疼痛了。本就愧疚的心這下更加愧疚，之前在黑暗中幽閉恐懼症發作的情緒都被這愧疚取代。
孟煙燦晃了晃頭，終於感覺自己緩過來了。她靜靜地說了一句「沒關係」。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同時回想起之前黑暗中發生的事。此刻在亮堂的光線中對視，突然都從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絲尷尬。
按理說，她們算新鄰居，頂多比陌生人更親近一點，勉強算作陌生朋友。
這次意外中的意外都打破了她們以往的社交習慣。
孟煙燦沉默了一瞬，她看出了珂玥的尷尬，但也不好過問別人的傷心事，於是就出聲提及了另一個話題：「額，你剛搬到這，加業主群了嗎？今天的停電通知是在業主群通知的。」
孔珂玥正尷尬著該如何打破眼下的僵局，聽到了這話，也瞬間接住了：「沒，沒呢。我現在加，謝謝你……」
她低頭翻出手機，才看到在她發出詢問以後，孟煙燦又發來的好幾條信息……不過當時她已經犯病了，無力回應。
【你在業主群裡面嗎？】
【主管我們小區的區域電網正在維修，停電時間段是19:30-20:30。】
【鄰居孟煙燦邀請你加入「陽光小區3棟業主群」】
孔珂玥點了最後一個連結，加入了業主群。然後試探性地回話：「不好意思啊，剛剛……沒看到消息。」
這話回得很模糊。
但孟煙燦沒有很強的窺探欲，她理解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對外人說的心事。所以只是順著這句話接話：「沒事。以後你可以關注一下業主群的消息，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就有準備了。」
事情解決了，她該回去吃晚飯了。
她指著不遠處的月月說：「月月和我都還沒吃晚飯，如果沒事我們就先回去了……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嗎？」
孔珂玥愣住了，鄰居沒有刨根問底的追問她——她那樣的情況怎麼看都有問題，但眼前的人卻沒有追究，甚至和她說，關注群消息……下次遇到這種情況就有準備了。
她的心被這委婉的溫柔熨燙了一下。
「好。那你們快回去吃飯吧，我和芙芙也還沒吃……今天，謝謝你，煙燦。」
「沒事，我們是鄰居，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
（二十）傷心難過的人適合爬山嗎？
孔珂玥送走孟煙燦以後，看著房間裡只剩她和芙芙以後，徹底鬆了一口氣。
今天的停電在她的意料之外。
……和孟煙燦發生的事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汪汪汪——」媽媽害芙芙擔心了好久，是我叫老大她們過來的，快夸芙芙吧！
小狗的叫聲吸引了孔珂玥的注意力，她蹲下來摸了摸芙芙的頭。看到那搖得呼呼作響的尾巴，再想到煙燦的進門，也知道了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芙芙給煙燦和月月開的門嗎？」
「汪汪汪——」是的，快誇我吧，媽媽！
芙芙看到媽媽的臉上重新綻放的笑臉，又仔細用鼻子聞了聞，確定沒有之前那種讓她悲傷的氣息以後，開心地又叫了幾聲，它可真是一隻很厲害的小狗啊。
「芙芙……」
孔珂玥哭笑不得，她回憶起停電的黑暗裡發生的細節，嘴角的笑意斂了斂……只要一個人處在黑暗密閉的空間裡，就會渾身恐懼焦慮到失去了正常的控制，只有鎖在牆角里才能勉強感到安全。
從什麼時候起，她開始懼怕黑暗了呢？
懼怕到平時睡覺都要留一盞燈。
她的腦海里浮現起許多年前的那個被關在房間裡的夜晚，任她怎麼哀求，她的父母都不開門，總說要給她一個教訓。可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嗎，她只是那段時間好累，裝病不想去上學而已。
黑暗裡的聲嘶力竭即使過了十五年也仍舊曆歷在目。
但這次，好像有點不一樣。
孔珂玥想起了幽暗中那個帶著溫熱氣息的懷抱，原本回憶中的憤怒和無力好像被這溫度驅散了一些……大概是這數十年來，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意外吧。
這一次，有人陪著她。
她摸著芙芙柔軟的毛髮，忍不住恍惚。
……
孟煙燦吃飽喝足後去洗了一個澡。
此刻她正抱著月月窩在沙發上，懷中的月月很安靜，周身很安靜，她看著乳白色的天花板放空了思緒。安靜下來的時候，她的耳側總會浮現那如同受傷小獸發出的嗚咽聲。
此刻她不得不承認，在黑暗中被抱住的那十幾分鐘里很緊張。
比起緊張的，又更多是好奇。
她已經兩次見到新鄰居哭泣的樣子，這一次還是更近距離的接觸。
「看起來沒什麼煩心事的人，也會有這麼傷心的時刻嗎？」
孟煙燦一邊摸著月月柔軟的毛髮，一邊喃喃自語。
回憶起初見時對方臉上溫柔的笑意，她現在還能清楚地記得，剛剛懷中抱著的人害怕得顫抖……明明當時室內並沒有什麼恐怖的事情發生，僅僅是停電了而已……
「停停停，孟煙燦，那是別人的隱私，你就不要想了，怪不禮貌的。」
孟煙燦連忙打斷自己的思緒，阻止了自己發散的浮想聯翩。
「喵。」燦，你在說什麼啊？
懷中的小貓叫聲讓她低頭，更是尷尬。不過還好小貓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沒什麼，月月。你什麼都沒聽到……」
「喵。」燦奇奇怪怪的。
月月擺了擺尾巴，它猜想應該和那個嗅起來很傷心的人類有關。話說回來，陽光味的氣息裡面充滿悲傷，原來聞起來是這樣的感覺。
孟煙燦看著刺眼的燈光，忽然記起停電前自己想要做的事——在糾結要不要約新鄰居和她的小狗出去玩……
對啊，還要不要主動邀請呢？
嘶。
她本來是想要邀請別人去爬最近的一座山來著……傷心難過的人適合爬山嗎？
孟煙燦茫然地看著頭頂的燈光，思緒在這個問題里打轉。
想也想不明白，她決定求助網際網路，打開瀏覽器輸入了這個問題：【傷心難過的人適合爬山嗎？】
有點緊張地看著加載的網頁……也不知道會得到什麼答案。
網頁彈出的答案給了她思考的方向：【傷心難過的人適不適合爬山，這個問題因人而異。以下是一些考慮因素：1.情緒影響。爬山是一種體力勞動，可能會讓注意力從負面情緒中轉移出來，有助於暫時忘卻煩惱。但如果情緒過於低落，可能會缺乏爬山的動力。2.身體狀況。如果身體狀況不佳，爬山可能會加重身體的不適，從而進一步影響心情。3.個人偏好。有些人可能喜歡在自然環境中獨處，以幫助理清思緒，而有些人則可能需要社交互動來感到安慰。】
【如果決定爬山，建議選擇風景優美、空氣清新的地方，這有助於心情的恢復。同時注意安全，避免在身體不適或天氣惡劣時爬山。】
孟煙燦看完，發現這個問題的答案最終取決於她對新鄰居的性格了不了解。比如，新鄰居是喜歡在自然環境中獨處獲取能量，還是喜歡社交互動中獲得能量……
她想到了這兩天頻頻撞見的反差，覺得自己應該是不了解新鄰居的性格的。
所以說，還不如直接去問來得快……
想明白了這一點，孟煙燦鼓起勇氣，把之前編輯好的消息複製到了聊天框，一鼓作氣地點擊了發送：【珂玥這周六有空嗎，我想帶月月去爬山，想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去，上次一起去看海的經歷很開心。】
手機震動了一下，她收到了孔珂玥回的消息。
孔珂玥（好人-新鄰居）：【好啊！我也正打算這周出去散散心！是去哪座山呢？】
孟煙燦看完後鬆了一口氣，答應了答應了。她連忙把之前查攻略的帖子轉發到了聊天框：【就是這個連結裡面的景點，離我們小區還挺近的，出行也方便。我看了一下，去的人大多都說景色不錯。】
孔珂玥（好人-新鄰居）：【好哦。我去看看！】
細節很快就在一來一回的交流中敲定了下來。
最終確定這周六13:00齣發。
（二十一）爬山
從小區自駕到山腳下的停車場大概需要半個小時。
眨眼間她們就到了山腳下。
孔珂玥停下車，打開車門的鎖，偏頭笑著對副駕上的孟煙燦說道：「老規矩，我去找停車位。你先帶月月和芙芙找個地方等我。」
孟煙燦點頭，說了一句「好」，然後把在后座上已經顯得有些迫不及待的兩隻牽下了車。
她吸取了上一次一起去看海的經驗，這一次找了一個來往路人都少的角落，躲在樹幹後面……免得又被眾人圍觀，她實在對那個場面接受無能。
想到這，孟煙燦低頭對著腳邊乖乖坐立的芙芙叮囑了句：「噓——芙芙我們不要叫好不好，安安靜靜等珂玥過來。」
「汪嗚嗚——」知道啦知道啦，糟糕，芙芙還是叫出了聲。
「喵。」笨狗。
孟煙燦聽到芙芙那委屈的嗚咽聲，忍不住笑了一下。看到它耷拉下來的尾巴順勢安慰了一句：「沒事沒事，待會不要叫就好了。」
……
兩人牽著一貓一狗按照攻略上的路線找到了入口。
孔珂玥偏頭看了看身旁的人：「應該是這兒沒錯了吧？」
孟煙燦看了看手機里的照片，又抬頭比對了一下面前的環境，確定裡面的細節都一樣後，點了點頭：「對，應該就是這裡。攻略上說這個入口的人比較少，風景也不錯，現在看來可以信個七七八八。」
「那我們走吧！」
孔珂玥話落，腳下蹲坐的芙芙就高興地站起身來，興沖沖地往前走。它的耳朵已經聽到媽媽說「走」的指令，唔，不錯，這裡有好多新鮮氣息，好像還聞到了別的夥伴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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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月也跟著往前邁著貓步，尾巴豎得高高的，看起來心情也不錯。
兩人也跟在芙芙和月月之後，一步一步地邁上台階。
剛走沒多久，就發現台階上落滿了陽光從蔥蘢樹間透撒的光斑，陰影隨著簌簌風聲漂浮不定。周圍環境清幽，雖然是周六，但卻沒有嘈雜的人聲，和上次在海邊的氛圍很不一樣。
處在這樣的環境里，心情都不由自主地平靜了下來。
一步一步爬過上升的階梯，只剩偶爾的呼吸聲和腳步聲。
到半山腰的時候她們都變得氣喘吁吁，偏頭看向彼此，呼氣的間隙相視一笑，都讀懂了眼神里「要不停下來休息一下」的詢問。
兩人默契地在一個半山腰的觀景台停下。
孔珂玥從包里翻出出發前準備好的水，拿了一瓶遞給孟煙燦，又看了看坐在腳邊的芙芙和月月，把包里寵物專用的碗也拿了出來。
「芙芙，月月，喝點水？」
她蹲下把礦泉水倒了一些到碗里，放在地面上。
芙芙和月月的碗是分開的，這一倒，她手裡的礦泉水就少了半瓶。
看到兩小隻乖乖喝水以後孔珂玥也給自己灌了幾口水。沁人心脾的涼意撫平了爬山過程中的累，她長舒一口氣，好像把這幾天壓在心底的陰霾呼出去了。
一旁的孟煙燦聽到這聲明顯的呼氣聲，轉頭看向孔珂玥。陽光打下的陰影讓她看不清鄰居此刻的表情，只能隱約看到微風拂動中那飄起的髮絲。
她自然地想起了不久前在黑暗裡的那次經歷，懷裡哭泣的聲音和顫抖的頻率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
「你還好嗎？」
這幾天在好奇心中糾結的問題就這麼被她下意識問出了口。
孟煙燦僵在原地，完全沒預料到自己會下意識說出口，還是這麼冒犯別人隱私的問題。
她尷尬地看到孔珂玥偏過的側臉，對上視線的那一刻更是沉默。
內心吶喊著怎麼辦怎麼辦。
孔珂玥因為這個問題怔住，幾秒後才笑著搖頭說：「……我沒事。」
和鄰居視線交錯的那一瞬間，她的大腦清晰地憶起那個毫無準備的黑夜，依偎的懷抱與體溫，心跳加快了幾下。
剛剛降下去的體溫又有了上升了趨勢。
她偏頭乾咳了幾聲，蹲下身看芙芙和月月喝水的情況，掩飾自己的慌亂。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點慌？因為那個停電的夜晚她的狼狽被鄰居看到了嗎？
孔珂玥低頭的瞬間沒看到她的鄰居也鬆了一口氣，仿佛逃過一劫。
兩人一貓一狗陷入了靜默。
（二十二）她開始渴望有人能夠讀懂她那天在黑夜裡的顫抖了嗎？
半山腰休息夠以後兩個人繼續往上爬。
孟煙燦看了看腕錶，發現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了。天氣秋高氣爽，萬里無雲，山頂很大機率能夠看到夕陽。
於是她出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珂玥，已經下午四點半了，要不我們加速，趕一趟山頂的夕陽？」
根據她在雲城叄年的生活經歷，秋天的日落時間一般在下午六點左右。
「好。」
孟煙燦得到應允，把在地上蹲坐的月月抱到了懷裡——小貓咪優雅的貓步實在太慢，還是人抱著上山快點。
也許是這個關於日落的約定，一個半小時的登頂顯得擁擠，她察覺到兩人的腳步聲都變得更急了。
一步一步地踏上石階，海拔的緩慢爬升擠壓著人胸腔里稀薄的空氣，呼吸之間的熱氣也變得沉重。
「呼——」
孟煙燦暗暗地深呼吸調整自己。她低頭查看懷裡抱著的月月，對上那對無辜的貓眼忍不住揚了嘴角。
算了，累點就累點吧。
月月這麼喜歡曬太陽，等到了山頂看到日落，會不會高興得豎起尾巴喵喵叫。
這份期待讓孟煙燦登頂的動力更足。
這一幕落到了無意中偏頭的孔珂玥眼裡，溫馨的畫面讓她這個旁觀者都覺得幸福，她好像被那抹嘴角的笑意感染了一般，也靜靜地笑彎了眼睛。
「芙芙，慢點~」
孔珂玥叮囑著跑在最前面的小狗，看到自家小狗搖得呼呼作響的尾巴，笑出了聲。
仔細想來，之前忙著工作，她在休息日很少帶著芙芙到城市周邊放風，最多就是在小區里的草地遛一遛。
所以她的芙芙應該很開心能夠出來玩吧。
小狗總是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心。
……
兩人最終在下午五點五十的時候成功登頂。山頂上已經聚集了一小批追逐日落的人群。
孔珂玥望著西邊的那片橘紅的天空，完整的圓日正散發著淡淡的光，落到眼底卻不刺眼，只覺得是溫柔的撫摸。
她蹲下身給芙芙繫上了牽引繩，畢竟山頂上人多，芙芙又是中大型犬，還是跟在她的身邊不亂跑最安全。
「我們剛好趕到日落。」
孔珂玥開心地起身，和同行的鄰居分享著這恰如其分的喜悅。
孟煙燦聞言點頭，指了指不遠處一處絕佳的觀賞日落地說道：「我們去那裡吧，沒人擋著，地方也大。」
等走到指定的地方時她把懷裡抱著的月月放到了平地上，也扣上了牽引繩。
夕陽給萬事萬物蒙上了一層柔和的光，置身其中的人都在這層溫暖中放鬆了身心，安靜地望向西邊。
她們目不轉睛地看著落日一點點沉入地平線，天際的橘紅色慢慢變深，中和了晚秋的深藍，像一杯漂亮的雞尾酒。
安靜地觀賞，安靜地休息。
登頂的疲累在這樣的美景里一掃而空。
孔珂玥覺得那天黑夜裡滯留的恐懼終於消散乾淨，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平靜與幸福——她求之不得的東西。
「那天謝謝你啊，如果有冒犯的地方也再次說一聲對不起。」
她偏頭，認真地道謝與道歉。
「沒事，我也沒做什麼。」
孔珂玥聞聲笑著搖了搖頭，再次說道：「也謝謝你這周六邀請我和芙芙出來散心，我們都很開心，對不對，芙芙？」
話落她摸了摸芙芙的頭。
「汪汪汪！」對！媽媽說的沒錯，芙芙超級開心！沒有哪一隻小狗能拒絕出去玩。
孔珂玥感受著掌心傳來芙芙柔軟又溫暖的觸感，凝神眺望著染上淡黑的天空，心中突然有了傾訴欲。
畢竟她的幽閉恐懼症發作起來，看起來很不正常，甚至有些歇斯底里的瘋狂。
「煙燦不好奇我那天為什麼會變成那樣嗎？」
孔珂玥望著鄰居的側臉喃喃自語，視線描繪著那張在暮色里有些模糊的輪廓。
心裡淡淡地浮現一個念頭：
她開始渴望有人能夠讀懂她那天在黑夜裡的顫抖了嗎？